荆芥原来是有任务在身,他要前往位于神州浩土之南的天虞山,途经此地的时候,发现浮在水上的卿缈,便把她救起带到古榕树下,夜里山林寒气栗冽,便在她身旁生了篝火,漫漫长夜,周围干材缺乏,故离得远些去寻找,回来时发现卿缈已陷入小昭的幻境里。

    卿缈徒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黑轮?”

    荆芥:“黑轮是什么?”

    卿缈不停的用双手比划:“就是一把油纸伞,这么大。”

    荆芥一怔,将她重新带回到她溺水之处,指着地上的几根焦黑的木头,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卿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顿如五雷轰顶,颤抖的手将那根根黑木缓缓拾入怀中。伤心道:“小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是谁害你的,我定会替你报仇。”黑轮像是能听到似得在她怀里抖了几下。

    此时,荆芥的声音极其刺耳:“我发现你时,见其在空中上串下跳,还以为是谁在用它害你,便一把灵火把它给烧了……”

    !!!

    卿缈欲立即回卿宅,荆芥表示为了赔罪,答应她定会尽所能将黑轮修复,执意跟着卿缈。

    倘若不是为了救活黑轮,即便他救过小昭,即便他比她年幼。她也定会将他鞭策一百遍,以解心头之恨。

    卿宅就在这座东山的坳地,是一处幽静之地。

    一团团的藤蔓和乱七八糟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十分困难。

    荆芥在前面挥着一把金色匕首断枝开路,道:“你们确定这有一条山道?”

    卿缈没有搭理他,回头望着身后的小昭,小昭也是一脸茫然地将她望着。她心中惶恐愈加强烈,她担忧她的父亲,担心卿家上下十几号人。

    卿缈转头望了望四周,目光落在了一棵有二十丈高的松树上,这是附近最高的山木。她挽起袂口往上攀爬,到达最顶端后向前方眺望。良久,收回目光低眼望着荆芥,蹙眉道:“这里之前确实是有一条山道的。”卿缈指着山的下方:“酒方镇在那个方向,而这是唯一通向卿宅的山路,卿宅的人如果要下山也只能从这走。”为了家人,她可以暂时放下与荆芥的私人恩怨。

    小昭点头应和:“对对对,我昨日还从这跑到镇上的悦来茶馆听故事来着,怎的今天路就没了呢?”

    荆芥道:“看来一时半会我们是走不过去了。”

    卿缈陷入沉思,半响,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机关符在身前甩了甩,咧嘴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喂……那个,荆芥,你会不会雕刻?”

    荆芥说:“雕刻?”

    卿缈侧坐在枝桠上,轻荡起小腿哼着小曲,一盏茶的功夫,荆芥将雕刻好的物件掷给她。

    她旋转端详手中之物:“这是鸡还是鸭?”

    小昭很不解风情,疑惑道:“小姐,你不是说需要刻一只小木鸟的吗?”

    他一少年,能在短暂的时间里愿意学习一样东西,这个东西还是一项手工活,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卿缈将符贴在这似鸡又似鸭的小木器上,将其往空中抛起,须臾,木器变得巨大像只飞禽一样张开双翼,悬浮于半空。

    利用自己鬼魅的优势,率先飘到飞行器背上,兴奋道:“哇,真舒服。”

    卿缈唏嘘道:“这个看着是挺好,可终究还是块木头,要让它行动,还得一样东西。”

    她定定地看着小昭,半响,话锋一转,神情谄媚:“我学艺不精,你是知道的,我控制不住那东西,你在看看他。”卿缈皱起眉瞥了眼树下的荆芥,目光重新落到小昭身上,摇摇头做不忍状道:“啧啧,为了救你,可是损耗了不少法力,我俩总不能老麻烦人家不是。”

    小昭顺着卿缈的话先指了指卿缈,再指了指荆芥,最后顺势指向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能置信地看着卿缈重重点了点头。卿缈甚是欣慰,心道,这丫头,悟性真是越来越高了。

    晨雾蒙蒙,飞跃在丛林之中,仿佛穿梭在仙霞流云之间,卿缈紧握木翼跪坐在木器背脊上,荆芥立在其身后,望着木首贴着的机关符,眉间生出疑惑,良久,问道:“这符是谁给你的?”

    飞行器煽动翅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卿缈的目光在山下东寻西觅,荆芥又是在她身后,一时也未听清他说什么,拔高嗓音:“你说什么?”

    为了躲避前方雀鸟,飞行器猛地左转,卿缈差点被甩了下去,幸好荆芥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捞了回来。

    劫后余生,卿缈心有余悸,重重拍了飞行器一掌,恼怒道:“臭丫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小昭委屈的声音从飞行器传出:“我都说了我不行,是小姐您非要我附在这块破木头上的。”

    卿缈还想继续训斥几句,余光瞟到了什么,催促道:“诶诶,快下去。”

    山坳之中有一半丈宽的清池冒着腾腾热气,池沿铺满了青石。

    说道这荒野之中能出现清池,不得不说说卿缈的表哥舜华。卿老太爷一家与卿缈搬到东山居住后,卿缈的表哥舜华会时常上山来看她,这池是卿缈的表哥舜华雇人在其闺房内建造,里面盛的是太和泉水。当年舜华听闻天虞山太和泉聚集山渊之精,具有通真达灵之效,为了让卿缈身上沾些仙气,妖魔远离,舜华不辛劳苦去天虞山求取运回。

    太和泉水天然温热,卿缈以往每日可在池中侵泡半个时辰。

    卿缈楞坐在池沿上,良久,躬身缓缓地将右手置于池中,不言不语。

    清池依旧在,温热如常,可周边皆是草木山石,一夜之间,华屋丘墟,无半点痕迹。

    像是过了很久,小昭变回原来的模样,眼泛泪光,强颜欢笑地安慰她:“小姐别这样,我和您都没事,老太爷也会吉人天相的。”

    卿缈无任何反应,半响感觉侵在水里的指尖瘙痒,是一条胖嘟嘟的鹅头红摇着尾巴在她指尖嬉戏。

    小昭一句话将她思绪牵了回来:“小姐快看!小尾巴还活着,我想老太爷也一定还在,或许,或许他在舜华少爷那,对了,我们去找舜华少爷,舜华少爷一定会帮我们的。”

    一年以前,为了给卿老太爷祝寿,卿缈听闻鹅头红属蛋种寿星类金鱼,让小昭在镇上留意了半年,终于在镇上出现这种金鱼,便高价买了一条回来,作为卿老太爷祝寿礼。后来与其他金鱼一起饲养,可总是跟在队伍的后面,活脱脱是一只小尾巴,便以此称呼。总是抢食失败,小尾巴比其他所有的金鱼都要枯瘦,一次它在鱼缸里不动了,卿缈以为死了很伤心,还是舜华告诉她把它放置在清池中,太和泉水侵泡了三日,不仅活了过来,头部肉球变得比以前更丰满。

    荆芥将卿缈扶起,卿缈苍白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荆芥褪下肩上长巾侵入池中,略略施了小术法,小尾巴消失在水中,长巾却生出一幅鹅头红戏水图。

    荆芥说:“下山之后再把它放出来。”

    没有山道,也没有再多的木人符,他们一行三人一路开道下山,申时才进入酒方镇,天色渐暗,沿街渐渐亮红灯笼,一些小商贩正收起摊子,一些夜宵铺子才开始迎客,外出务农的百姓也在陆陆续续往家赶。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卿老太爷既然是酒方镇的首富,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前文讲诉,卿缈是位无影人,为免受乡亲百姓误解欺凌,卿老爷在六年之前在酒方镇旁的东山山坳处建了宅院后,对外宣称孙女卿缈身体不好,搬出镇上,将其带去上山抚养,不经允许,卿缈不得下山,结果两年之后卿缈就偷偷跑去昆吾山学了捉妖术,后来除了捉妖,鲜少来镇上。镇上的人都知道卿家,也熟悉卿老太爷,对于其孙女卿缈,只知道一直没人敢娶她,没几个人记得她的长相。

    去舜华府邸需经过镇上一条主街道,卿缈亦从没有在有如此多人面前出现过,众人目光齐刷刷都落在自己身上,显得局促不安,一路兼程前进。

    小昭一路欲为她披荆斩棘,遮挡众人视线,反而将目光引来越多,她倒是看得开,笑嘻嘻道:“小姐,他们是见您生的美。”

    他们三人来到一处略显低调的府门前,“舜府”的匾额高挂在朱漆大门上方,两旁挂着两个大灯笼,府门紧闭,两侧只有两颗杨柳似在垂手留客。

    小昭上前握着兽头门环叩了三下,片刻之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尺的宽的间隙,走出一位约十六七岁的小厮,见着小昭便眉开眼笑,正想打招呼却被卿缈打断:“微良,表哥在家吗?”卿缈比较急切,说话快了些。

    名叫微良的小厮目光越过小昭见到了她身后的卿缈,笑容顿在脸上,良久,茫然道:“我就是微良啊,可我……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么漂亮的表妹,呵呵呵……”

    小昭看着微良一脸痴样就莫名来气,一把将他推开,睚眦道:“谁是你表妹,让开。”拉着卿缈就往府内大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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