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昨晚睡得怎么样?”一大早,刘嬷嬷就带了一屋子丫鬟在外面候着,念静一直生活在军营之中,起居向来规律,到也没有让她多等。妙医等人伺候念静穿好衣服,便让她进来了。

    “还好,还好。”念静一边敷衍着回答,一边伸手阻止婆子们肆无忌惮的往自己头上插各种金饰。

    “王妃昨晚太失仪了,大婚之夜怎么能喝的如此狼狈呢。”刘嬷嬷拉住念静在她看来不安分的手,端起了管教嬷嬷的架子。虽是责怪,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是,嬷嬷。”顾念静怕自己再乱动,被她扯到肩上的伤口,忙安静下来,说,“昨天的事已经如此了,今天进宫见到姑母我自会领罚,嬷嬷先不要管那些。这头上的钗环才是要紧。这个发髻已然够夸张了,还要挂上这么多叮叮当当的,我走路都走不了了。怎么比昨天晚上的装扮还要命啊!”

    “小姐不懂,昨天您盖着盖头没人见,今天可要抛头露面,自然得极尽显摆只能事了。”妙绘实在看不下去这帮恶俗的奴才配搭的装饰,可是又束手无策,刘嬷嬷说今天新妇的头得嫁人的婆子们梳,她们这些姑娘不能碰。所以只能在一旁甩些闲话出来。

    “姑娘有所不知,这规矩就是规矩,与美不美精致不精致无关。”一个正拿着一只金孔雀步摇找地方插的婆子语重心长的对妙绘说,“今天多俗都没有人会笑,因为新娘子只有金满身,才能兴家旺势,这也是讨个吉利。”

    “可是我们那边金银满身那是入殓的装扮。”妙膳心直口快,脱口而出。满屋子都惊呆了。

    刘嬷嬷突然狂叫道:“呸呸呸!姑娘怎么这么胡说八道的。王妃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能触霉头呢。真是……”气得她直翻白眼,顾念静暗暗冲妙膳竖了个拇指。耳边就听刘嬷嬷嘴里念念叨叨:“阿弥陀佛,诸神莫怪,阿弥陀佛,诸神莫怪……”顾念静心里想,如果不是刘嬷嬷知道她们各个身手了得,只怕早就耳光伺候了。

    “刘嬷嬷,您老人家是拜佛还是拜神啊?您这一句佛号一句神的,您也不怕找来不该来的。”妙绘见刘嬷嬷像个小丑一样满屋乱飞,心中早就不快,加上她刚才的夸张举动,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刘嬷嬷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是当着王妃的面又不敢发作,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姑娘刚才称王妃为小姐,甚是不妥。姑娘应该改口称王妃或娘娘。这也是规矩。”

    就在刘嬷嬷各种规矩教导中,念静熬过了她自认为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早上。妙医一直冷眼旁观,她和妙绣只关心顾念静肩头的伤。妙膳和妙绘两个白眼翻得险些翻不回来了。

    梳妆完毕,一个丫鬟跑进来,传王爷的话。说不过来用饭了,让王妃自用,半个时辰以后府门上车,去宫中谢恩。

    这种态度,念静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早就知道他对这桩婚事不满了。可是刘嬷嬷脸色却不好看起来,虽然不敢明着生主子的气,但是念静知道,她很生气。也许坏了她的规矩。

    但是很快,念静不去想了,因为一大桌子早点已经准备好了。她顶着重的可以压断脖子的脑袋,画着浓艳的妆一步一挪的在几个已婚妇人的包围下来到餐桌前,想喝粥,却低不下脑袋来。

    这时,一个勺子伸到自己面前,她有些感激的看着为她持勺的妇人,张嘴吃下。可是没嚼两口,她忙吐了出来,头上珠钗因为大动作,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妙膳,你饭怎么做的!”被折腾了一早上的念静瞬间暴怒了,婆子们跪了一地,妙膳却不以为然。

    “不是我做的。”她回答很简单。

    “王妃,怎么了?”一旁的刘嬷嬷竟有些兴奋的问。

    “怎么了?怎么了?这饭没熟啊!”念静气恼的坐在那里,头上甩掉了不少东西,轻松了,动作更大了起来。

    “不熟是怎样?”刘嬷嬷一脸找错重点的关切。

    念静一度迟疑自己是不是再跟人说话,突然想起来了,大婚之前宫里嬷嬷们给她讲过的东西,嘴角一撇,不情愿的说出一个字,“生。”

    那四个丫头此时狂笑起来。念静觉得自己很丢脸,可是看见刘嬷嬷和众婆子一副喜气洋洋的,又觉得好好笑。心想:“生生生,我自己怎么生。”

    胡乱吃了几口东西,一桌子食物没一样是熟透的。可是昨天折腾一天,晚上空肚子喝了一壶酒,现在再不吃,念静怕自己从宫里回来,就变成史上最短命的王妃了。

    眼瞅季王说的着时间就要到了,念静起身要往外走,却又被拉回到镜子前面。刚才掉落的珠钗,又都悉数归位。好好一颗脑袋,又不能动了。

    因为头上实在太过沉重,新服又过于拖沓,从东阁走到车马停靠处,已经比规定时间晚了不少。小心翼翼的上了车,打开帘子,韩慎礼已经等候多时。

    他低头看着书,等身旁的人坐下,不再乱动,声音有些暗哑的对赶车的车夫说了声走。

    念静听到他声音有些不对,想来却是干等等的太久,嗓子都等干了。

    车子再往皇宫走着,车里的气氛却越来越让她尴尬。扶着自己沉重无比的脑袋,顾念静自嘲的说:“嬷嬷们好像把我首饰盒里的东西都给我插在头上了,实在太沉,耽误了速度。”

    如果说之前,念静觉得自己感受过尴尬,那么在得到他头也不抬眼也不移声音甚至都听不出是否还沙哑的一个简短的不仔细几乎听不出的“嗯”之后,她觉得在这个空间里,她自己就是个尴尬。

    两人就这样一个看书,一个看手。虽然对外面热闹的声音挠的心头痒痒的,可是无奈脑袋太沉,实在不能灵活地从窗户偷瞄几眼。念静有心无力的把脑袋微微靠在后面,让脖子轻松一下。

    沉默无言的来到皇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韩慎礼先行下车,念静有些缓慢。坐了一路,浑身的重量压得自己已然僵硬了,虽然说自己习武之人底子厚,可是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又被这么一通折腾,她实在无力。

    暗暗运气,调整下经脉,又舒展一下筋骨,感觉自己能够起身,她这才起来,拉开帘子。

    “睡着了?”韩慎礼剑眉平平,脸色平平,语气平平的问,手却伸了过来。

    顾念静很自然的扶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车,没有理他,自己嘴里咕哝了一句:“干萨斯。”

    韩慎礼抽回手之前,悠悠的说:“在宫里,最好别说脏话。”说完,自己先朝着轿辇走去。

    顾念静吃惊的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自己刚才说的是汉话不是西夷话?

    轿撵从通廊处停下,两人走到太后的慈安堂,宫人禀报说太后去了皇帝书房,需要稍等片刻。韩慎礼拒绝了进屋喝茶,说院子里阳光不错,与王妃坐等即可。宫人不多言,只得将茶果点心搬了出来。

    顾念静小声抗议说:“我的衣服很厚,屋里凉快点儿吧。”结果被赤裸裸的无视了。

    当宫人把点心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摆起来时,顾念静很快忘了被忽视的不爽,因为肚子很不合时宜却又诚实的叫了一声。摆茶点的宫人手僵了一下,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忙闭嘴。韩慎礼直觉丢脸,瞪了那宫人一眼,那人忙摆好茶点匆匆退下。

    “粗鲁。”从齿间挤出两个字,韩慎礼起身去看一旁的已开的茂盛的紫罗兰。

    念静哼了一声,伸手拿过点心坦然自若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盘子空了,她满足的喝了口茶,竟然有些飘飘然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韩慎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吃惊于她的速度,不觉开口。

    “是又怎么样?”念静白了他一眼,说,“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懂,比起吃相,有的吃更重要。”

    韩慎礼被她说的心里不服,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竟然一副说教口气,不耐的问:“你挨过饿?”随即恍然般讥笑道,“就你这两次在本王面前的表现看,的确是容易受罚。”

    念静冷冷一笑,大喇喇的一个白眼,说:“养尊处优的人,自然只能借着体罚体验一把挨饿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慎礼感觉自己被一个女子小瞧,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可是她说的却又无力反驳,毕竟,他从小到大,连被罚也不过是写写字,从未向其他哥哥们一样受过苦头。

    “字面意思。”顾念静优哉的喝着茶,又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眼睛看着他,却又像在出神,说,“太和四十年,你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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