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施迟要带走她,时日不确定,她等着,像等待一场风雨的洗礼。

    这些时日里不算平静,容姑这边加压,那宫里的奴婢们也找她麻烦。她们总能扒出来一堆的衣服要洗,不分配给旁人,就只给苏秦,还不许别人帮忙。锦姑安慰她,别抵触了,这定然是皇帝的意思,想来是那天周将军的事,皇帝与你结了怨。但好在他并没有害你性命,说明他还不想对你怎么样,只要老老实实把手下的事情做好,就不用担心。

    玉珠也是纳闷,前几日还风光无限的秦儿,为何转眼间就风雨飘零了,她到底得罪了谁,连周将军都压不过去。

    .....

    苏秦听锦姑话,不该说的不说,该做的就做,倒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洗过那么多衣服,干了那么多活计,手底下早就熟络起来。

    她还是偶尔见到周施迟,但不频繁了,她知道他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难得再有空余时间,她倒觉得很惬意,尽管有大堆的衣物要洗,可从没过得这般心安理得,就好像心底里有了一些盼头,朝着这样的盼头去生活,的确很舒心。

    容姑还是那个样子,拿着掸子张牙舞爪的,像跳舞似得。看谁不顺眼了,就拿着掸子狠狠抽她一顿,那得意的样子简直和唱戏的一样。苏秦认真干活,倒也不经常被容姑抓到把柄,只是这样子被她盯着,心里还是不得劲。

    玉珠也消停了不少,偶尔还是会俏皮几句,但自从被容姑抓紧了后,就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洗衣服的时候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话了。

    虽然容姑抓的紧,但被惩饿肚子的情况很少了,手脚都麻利起来,一般都能按时完工,按时吃饭。饭样虽没怎么变化,可胃口是一贯得好,给多少吃多少,从不浪费。

    李渊最新没什么动静,在朝堂里据说是生龙活虎,把几个手握要权的大臣们治理的服服帖帖,他本来就善于揣摩人心,也善于整规秩序,朝堂里的阴谋算计对他来说肯定不在话下。所以对于这些说法,苏秦倒也是深信不疑,她觉得李渊是有两下子。

    但惟独没怎么探听到的,就是苏玉贞了,半月的时间,苏秦也没有见过她一次,只是早前听说她怀了孕,那李渊自然待她不薄吧。李渊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他曾经那么认真,想来他也会把这位皇后当成宝贝一样来供着吧。

    是啊,转眼就已经半个月了。

    今早的宫娥又送来几套衣服,青色的丝绸料子,绘着鲜艳的牡丹。往常这样的衣服,都是分配给另外的人洗,因为光皇上的衣服就已经令她够受得了,皇上早就习惯了一日一洗的穿衣习惯,当然会把她累得不行。

    但今天那宫娥说这是苏皇后的衣服,皇上硬要苏秦来洗。

    苏秦虽然生气,但也不得抵抗,她接下宫娥手里的衣物,说道:“请皇后娘娘放心,我会洗得干干净净。”

    那丫头一瞧她这样恭敬,倒也洋洋得意起来,说:“据说你也曾是贵妃,今天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真是造化弄人啊,这就是命,有些人就是干粗活的,怎么着也当不了凤凰。”

    说完,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走开了。

    她万万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苏玉贞竟然亲自找到了她。或许她们总归还是要见面的,彼此避着多少有些不妥,她们可曾是姐妹呢?连姐妹都要形同陌路的话,真是不晓得什么东西正常。

    苏玉贞来的时候,她还在洗衣服。手在池子里里跑了半天,都白白的起了层皮,她洗着的时候,就看到倒影里的人影,只是水被拨打的厉害,荡起一圈一圈波纹,影子是看不清楚的了。

    她猛然抬起头,就看到笑靥如花的苏玉贞了,她擦了淡淡的胭脂,脸色还是那般雪白,像遭着病一样。

    一时间她不晓得说什么,机械的继续手里的活计。

    苏玉贞倒也不尴尬,她轻轻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本来就很漂亮,是那种病怏怏的柔弱美,此刻迎着阳光,那张脸更是白里透红,美艳无比。

    她说:“秦儿,我总想寻个机会来找你的,可无奈我有了身孕,皇上又不放心我到处走,我就这么一直熬着,这才寻了空来看你。”

    苏秦很想笑,可皮肤像是被凛冽寒风吹得麻木一般,连笑容都做得不自然。

    苏秦说:“是啊,你现在可是皇后,你尊贵的地位可不适合来这里呀。”

    苏玉贞不在乎她的语气,“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还好吗?以前是我不好,做了不少错事,但现在在这宫里,除了你,我还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了。”

    她说得可真虚假,和以前一样,连语气都一模一样。苏秦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女人,她低下头,继续洗着衣服。

    许久,苏秦说:“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拐弯抹角不见得多好。况且你亲自埋了这么好的伏笔,你可不会是那种无功而返的人啊。”

    苏玉贞笑了笑:“秦儿,你总是这样怀疑我,以前是,现在还是,哪怕曾经你肯真正相信我一次,我也不至于在你们危难的时候弃你们而去。你信不过我的真心,我不怪你,那你肯相信李渊的真心吗?”

    苏秦使劲摔着手里的衣服,前打一下后打一下,溅出来不少的水珠子,朝四面喷射。

    苏秦摇摇头,说:“我谁都不信,你说什么,我不懂,也不稀罕懂。”

    风一吹,支架上的衣服干透了,随风飘荡起来。

    苏玉贞顿了顿,“我知道你恨李渊,我也乐得顺水推舟。如果你想离开他,我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想离开皇宫,或是其他别的,只要你跟我开口,以我们的血脉关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秦冷笑着,说:“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喜欢李渊,可也没必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斩断我俩的联系吧。他可是皇上,就算我走了,后宫佳丽三千,不也是一个接一个的住进来吗?你赶走了我,难道以后还要再赶走其他人嘛?”

    苏秦顿了顿,接着说:“何况我都这个地步了,想见皇上一面都难,你又何必担心我抢走你夫呢?”

    苏玉贞还是很淡定,她一直这样淡定,以前她诬赖苏秦的时候也这样,所以那些人才宁可相信苏玉贞也不相信她。

    她说:“你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我怎么可能担心这个呢?我担心的,当然是你和周施迟的事啊,你说我这么想发给设法地撮合你俩,为什么有些人不领情呢?何况我现在有了身孕,皇上也那么宠我,我难道害怕你来搅局不成,真是笑话!”

    在听到周施迟的那一刻,她刚刚的怒火突然就没了,她委实想不透,苏秦这时候提出来的这些,真的是一种巧合吗?还是她本来就知道周施迟要带她逃走的事情。

    苏玉贞见她有些发呆,笑得更自在了。

    她临走时说:“衣服帮我洗干净点,当然,你也再考虑一下,别一棍子打死,到时候连自己都后悔!”

    苏玉贞走后,她洗得更是心不在焉了。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完,今天注定要发生不少的事情,连人都轮流得见。

    不过一会儿,张公公又来了,上次是她把苏秦带了进来,这次他来,又是想带着她出去一趟。他一来,就说:“本想着你能在这里老老实实给我干活,但你就是不安分啊,连衣服都洗不干净,现在皇帝发怒了,非得要拿你是问。赶快找个人替下你手里的活,跟我走吧。”

    苏秦问:“去哪?”

    张公公的拂子甩了一下,说道:“去见皇上呗!”

    她紧紧随着张公公,心里面忐忑不安,她本想是老老实实地等待周施迟的消息的,却不想刚过一天,就发生了不少的大事,苏玉贞和李渊轮流见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上见她真是因为衣服洗不干净吗?连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苏玉贞刚刚已经提醒她了某些东西,她匆匆赶来见她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和李渊召见她有关,如果是这样,那李渊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张公公带着她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书房前面停了下来,他转头说:“皇上就在里面呢?你去吧,他骂你什么就受着,别顶嘴了,身份都不一样了,再顶嘴可是会杀人的。”

    张公公吓唬着她,却一点也不可怕。

    苏秦此刻觉得很纠结,这个禽/兽皇帝的举动她貌似能猜个大概。衣服的事情只能算是个□□,他召她前来的目的无非就是关于周施迟或者苏玉贞的,可不管哪个,她都不想和他交涉。

    书房里面静静地,燃着安眠香,她看到李渊的身影正伏在桌子上,胸前堆积了大本大本的奏折,有些看过了,批过了,就放在一边,另外一些没看过的堆在另一边。她轻手轻脚地踏进去,转身合上了门,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书房里更静了。

    但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像是被巨大的水压压迫。

    她觉得,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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