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其实挺替夏晏清抱屈的,她亏就亏在是个女子,而望远镜又是个极度保密的军用物品。既无法赏赐财物,又不能找理由加官进爵,朝廷就是想给她褒奖都没有借口。
    不过,宁国公也知道,依当今皇帝这尿性,有机会的话,加官进爵倒是不在话下,破格提拔个大官儿都不是没可能。但赏赐财物什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其余人侧耳,那就是纯属好奇了,只是想听听清韵斋如今的经营状况到底有多火爆。
    到底有多火爆吗?夏晏清听到皇帝的话,把除皇帝之外的其余人都看了看。
    介绍自家企业的生产和经营状况,捎带做做工作报告,这是她的强项。这么多精英人士在座,看来她想藏拙都没机会了啊,夏晏清很臭屁的想着。
    “清韵斋窑场于庆元十六年开始经营,初始时制作陶器,随后修建玻璃作坊,现有坩埚窑……”
    夏晏清从清韵斋窑场的生产规模开始介绍,之后是玻璃产品的种类、年产量,共有多少员工,其中注册工匠几何……吧啦吧啦一通介绍,简单、清晰、流畅,把这些在朝堂上混迹几十年的一干老油条听了个瞠目结舌。
    这夏氏……也太能耐了些吧?
    他们这趟来,是临时起意,来得非常突然。
    可夏氏这番滔滔不绝,丝毫不见勉强和局促,就把清韵斋的经营状况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中间连个停顿和拿不准需要琢磨的磕绊都没有。
    不怪这些人惊讶,他们见过的女子才有几个,无非就是自己府上的女眷,还有丫鬟仆妇。这些人里面,最职业的也就是在后宅耍个手段,斗个心眼。像现代职场这种不掺杂别的、只论业务能力的职业素养,后宅女子根本就不可能具备。
    夏晏清的表现,再一次刷新了在场这几位对她的认知。
    随皇帝出行的四个大臣中,若论对清韵斋、对夏晏清的亲和程度,何守礼是最疏远的一个。
    夏晏清的这番话说完,展康文那是捻着胡须,不住表达赞许的。宁国公面上的凝重神色,表示他对夏晏清的话很重视。
    曲江那厮就不用说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廷官员中有个不懂自持身份,有机会就喜欢和清韵斋工匠往一处混的,就是这位三品大员了。
    何守礼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想到了眼下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问道:“清韵斋之前都是做的坩埚窑,如今的池窑制作玻璃,是一项新技术。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目前只有四座池窑。但关家作坊的两座池窑还未正式启用,便因失火,给京城百姓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不知夏姑娘对关家作坊和池窑火灾有何看法,又有何防范措施?”
    听到问话,夏晏清特意看了看何守礼。她只是一个工匠作坊的东家,没人给她介绍在座的都是什么人。但是只看他坐的位置,就知道这位身份非常。
    这么高的身份,怎么一点情商都没有?!没看皇帝他老人家其实对她、对池窑技术都很满意吗?
    可这位的问话,却很是扫兴,他就不怕不捧皇帝的场、会让皇帝恼怒与他吗?
    再瞄一眼皇帝,好像人家老头儿还没见有哪里不高兴,却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等她如何作答。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啊!夏晏清很想给这些人一个侧脸儿!
    他们还知不知道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天下第一人的皇帝,带着天下第二三四五号尊贵的人,来她这里问话,凑合意思一下就行了呗,居然好意思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最早的时候,民妇也曾见过关家作坊的布局和各项规矩章程,其中并无疏漏。”夏晏清说道,“至于池窑,民妇以为,从安全上来讲,池窑和坩埚窑并无区别。甚至因为池窑的产出量增加、需用的热量减少,在安全上更有优势。”
    众人看着她不语,显然,认为她的这番说辞只是在自说自话,并无实据。
    夏晏清笑了笑,继续说道:“别的地方不敢说,清韵斋的作坊,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木柴及乌金石燃料也都是定点放置,通常情况下,在制作玻璃期间,用多少燃料、需要备多少,都有严格规定,并无无序堆放的现象。
    每台窑炉停工熄火,除了操作工匠,还有工长进行检查。若有违反制度的情况,会对该窑炉工匠进行处罚。每日收工之后,当日值班的人也会对管辖之下的所有窑炉进行复查,并在表格上作出标识。若有违规,一样要追究责任。”
    她说着,看着何守礼,欠了欠身,说道:“民妇所说的规章制度以及各种记录,都有实物。如果大人有兴趣,稍后可以呈给大人过目。”
    如果说开始时,夏晏清说的那番话还只是笼统的,有轻描淡写、避重就轻之嫌,她后面所说这些就具体多了。
    并且,据何守礼和展康文所知,天下的工匠作坊,只有将作监在制作特定物品时,才有详细记载。清韵斋不过是一个民间作坊,真的每日都有记录吗?
    夏晏清对上众人怀疑的目光,很自信的微笑着。有皇帝高坐于前,他不发话,夏晏清可不敢自作主张,让人把那些规章制度和记录拿来。
    但是,这些东西真的有,所以她敢把话说的这么满。
    规章制度和各项记录,那是一个正规企业正常持续运行不可或缺的软件。她现在勉强算是在古代办企业,怎么会少了这些必须有的管理方式?
    皇帝倒是很想看看夏晏清所说的规章制度和记录,都写了些什么,又记录了些什么。
    但看天色,实在是时间有限,从夏晏清口中听出,她所说的这些东西,应该不少。怕是看了这些,池窑什么的,还真就腾不出时间了。
    不过,只看夏晏清的态度,这些东西不但不是虚言,怕是实物比她说的还要有说服力。
    “那就先去看看池窑是如何运作的吧。夏氏所言,既然制度和记录是工匠们必须执行的,想来这些东西应该放置于作坊才是,何爱卿在作坊里看也是样的。”皇帝说道。
    “陛下圣明,作坊里的确有实物。”夏晏清拍了拍皇帝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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