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很冷酷的男子帮轮椅上的青年盖好薄毯,略略躬身,退出房门。

    房外站满了警戒的人,如林哥之流排在了十位开外,一听门响,齐唰唰的挺直背脊:“饶哥”。冷酷男抬一抬手臂,他们便又各自站好,不敢则声。

    与屋外排场相比,屋内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个是凤徵。

    他们隔着一张宽大的奢华的书桌。

    青年的外貌十分具有欺骗性,除了眉宇间阴郁了点儿,看起来根本不像磕人命的。而且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嗓音里时不时带点儿咳嗽。

    “神父说是你救了他。”他的手轻轻抚摸他膝前的细藤杖。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骨节修长。

    “是的。”凤徵一口咬定。

    她拖延了时间,乖乖让围上来的人抓住。在这期间,她用英语断断续续跟那外国人交流了几句,让他尽量仰着头,吐了几口水,谢天谢地,神父被拉上船时神志已经恢复很多,并且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更何况,她说她从小就受过耶稣基督的熏陶。

    懂英文,又对圣经什么很熟悉,神父简直他乡遇知己,自报姓名为阿尔伯特谢尔顿,是美国圣公会派来中国教区的。

    凤徵对这些没兴趣,只问他今晚的两派是什么人?阿尔伯特说一边是他的朋友,金陵政府的友人;至于另一边就不知道了。那为什么要抓他?阿尔伯特更一头雾水,坦言刚抵达中国,本地教区的同伴及美国领事馆和其他一些中国人来欢迎他,接风会开到一半被一群黑衣人闯入,他被人打晕,再醒过来已经被挟持到轮船上了。

    神父去换衣服,她被人带到这间屋里。她思度着当前形势,对面青年也在思度。不过她思度的是怎样脱身,对面那位思度什么就不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

    凤徵道:“我一穷二白,实在不是你们的对头,一切都是偶然。这位先生,你放我走吧。”

    青年的双手交叉在藤杖上。

    凤徵不得不承认,世上真的是有气场这种东西的,眼前青年从头到尾清淡淡的看都没怎么看她,可却有种无形的压力,她努力才能使自己正常说话,这是刚才在甲板上被人踩着都没感受到的。

    她舔舔唇:“我保证我再也不出现你们视线面前,见到你们我就绕道走,绕道走不了我也躲得远远的,绝对不坏你们的事儿。”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会出现在船上的呢?”

    “这——”

    凤徵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小侠他们怎么样了?

    不是她低估他们的能力,只是一边明显是专业级的,一边是业余级的,他们不会被当成那个女孩子的同党了吧?

    思及此她蓦然一震,直直看向青年,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青年薄薄的唇微扬,似笑非笑:“你只要说实话,总是有好处的。”

    他道行高深,凤徵觉得自己斗不过他,于是很干脆作出弃械投降的姿态:“好吧,我承认,我是追着你们那林哥上来的。”

    “李林?”

    “不错。”

    “如果真如你自己所说,一穷二白,”青年觉得这个词有些好笑,薄唇又抿了抿:“那么,我只能说,你胆量过人。”

    “不,我不是什么胆量过人。甚至可以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一时头脑冲动做出这样的事。”

    “对,他差点杀了你。”

    “我倒不怕他——”凤徵耸耸肩,想再说些什么,但又停住了。

    “那么,他是哪里惹到你了呢?”

    “……”

    “抢了你姐妹,打了你家人,或者拆了滥污?”

    “你看你都知道这些人平常做些什么‘好事’了。”

    好好管管吧老兄!

    青年第一次正眼瞧她:“很少有人跟我打趣。”

    凤徵一梗,不得了,冒犯大人物了。于是赶紧低头,表示承认错误。

    有好一会儿屋里气氛弦细如丝。

    “——我还等着你说原因呢。”

    “啊,哦!”凤徵听他语气似乎又恢复到清淡淡的了,暗里长吁一口气,道:“他碾烂了我的花。”

    这是青年没有想到的。“花?”

    “没错。我的花。”

    姥姥好不容易答应出来让我试试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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