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等陈向北起来之后,客栈当中已是没了慕容奉天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正要回身之时,这客栈主人黄老板笑着拦下了陈向北道,“陈大家,不知道何时给我们有间客栈作幅画,也不用年岳阳城上的那副岳阳洞庭图那般大小,随便给我这小本生意的叫花鸡和桂花酿作幅画也就行了,务必要那‘声情并茂’,好让客官老爷看了就给我们点上一份,小店生意想必能上涨不少。”

    陈向北听到这黄老板的称呼,一愣道,“黄叔说笑了,这大家之言从何而来?向北不过一黄口小儿,自己想想,根本没有担得起这称呼的能耐技艺啊!”

    “也就你小子闭门造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若不是那慕容奉天一席话,恐怕你的名声也不会突然远扬,怎么,成了画派大家,反而不高兴了?”黄石公如何不知道陈向北藏拙想法,但是少年人不该锋芒不显,再怎么说了,这般独树一帜,堪称开山立派的画法若只是一人几人欣赏,实在是天下画坛的一个损失,至少他黄石公觉得不舒服。

    “慕容奉天?他不过就只说了几句,何来如此大的影响?”陈向北觉得颇为诧异,他慕容奉天纵然有天大本事,但是年纪撑死也不过弱冠之年,这一言以蔽之更讲究一个资历,不然的话,那岂不是大家遍地?

    “你小子来中原不久,自然不知道他慕容奉天究竟多大名声,三岁认字,只八岁就以一身文才压了整个大梁乃至周边数县的读书人,那些年纪大了他慕容奉天一轮多的人,见到他慕容奉天都要好好的执后辈礼,更是被游巡至大梁的苏老翁称了声‘三百年第一读书人,若在朝堂首辅十年,天下太平也!’,不常给人评价的苏老翁给了他慕容奉天如此高的评语,又加之苏老翁欲收其为徒被拒,他慕容奉天的名声自然云霄直上,他苏老翁弟子何人?四君子啊!都是大衍朝堂上响当当的人物!”黄石公一脸感慨之色又接了句,“生子当如慕容氏,九代福源在一世啊!”

    陈向北闻言又想了想慕容奉天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那对自己百般示好的慕容奉天有这么大的名堂,心中是愈发的揣测不安,向黄石公一拱手问道,“黄叔,可是知道他慕容奉天最近十年又去了何处,既然这般才情,应该不会默默无闻。”

    “谁也不知他这慕容家的宝树这十年去了何处,出现在这世人眼中便是去年冬季的事了,在北燕之地的大蓟城出现,一路南下,今日方才到了这岳阳城,但是十年不闻,一出世那文才依旧,不少上去讨教学问的游学子弟,无一人不对他慕容奉天的学问佩服的五体投地,据说光是向其拜师的弟子这一路下来就有三四十之多,不过却是被其尽数拒绝,不然我看,这又得出一个弟子三千的大学问家。”黄石公话语一顿,面色稍有疑色道,“不过有几个大家却说了慕容奉天的路变了,说是其由儒入兵,变得不再是个正统的读书人,虽然文才依旧,但本心不再,其中真假,我也未曾考问不得而知。”

    陈向北想到那本鬼隐兵法中慕容奉天逐步凌厉的笔锋思想,心中觉得那些个大家眼神不差,没有与黄石公多说此事,陈向北一笑道,“黄叔请我们吃了这么多酒肉,做两幅画又有何妨,只望黄叔莫要嫌弃就好,明日我便把两幅画给黄叔,然后便继续北上了。”

    黄石公眯着眼笑了笑道,“如此甚好,不过这么早便走出这岳阳城了,风景可曾都看完了?”

    陈向北悠然一笑道,“大抵差不多了,岳阳城也就洞庭山水的景观独步于天下,边上那些小山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看,前面见了五台山,如今再看,也得要看不下于五台的山岳才看的进眼了。”

    黄石公闻言指着陈向北笑骂道,“你小子不厚道,只吃那龙肝凤胆,不吃那腌臜咸菜,小心到最后什么也都没得吃了。”

    “谁知道呢?天下之大,也未必能够吃得完,不耽搁黄叔做生意了,就容小子回去睡个回笼觉先!”陈向北见客栈当中来了人,起身走上了二楼,没有走入自己房间,而是推开芈犯奀的房门走了进去,见芈犯奀盘膝坐在榻上调养气息,坐在墙角的木椅上,也不出声。

    半响过后,芈犯奀吐出一口污血,擦拭过后看向陈向北道,“来我这何事?黄鼠狼给鸡拜年,断没有什么好事。”

    陈向北闻言白了白眼,所幸自己也习惯了芈犯奀这般‘刻骨铭心’的话,没有放在心上,靠在木椅之上觉得不甚舒服,便起身躺在了床上道,“慕容奉天走了,留了一本比拟几座城价值的兵书,虽说他自称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怎么看?”

    见芈犯奀只是瞥了自己一眼,并没回话,陈向北无可奈何道,“罢了,不说那慕容,你这般强行使用无双战技,对你身体,坏处不少吧!”

    “没事,吐几口血而已,别人流的,那都是致命的血,我的,少多了!”

    “那也终归不好,你芈犯奀的血,能一样吗?以后能不用无双就不用无双,我不管爷爷对你说了什么,你且多为你自己想想,还有啊,若是你芈犯奀英年早逝,我陈向北在这世间,可是少了个真真正正的兄弟,那便是真的很无趣了。”陈向北起身拍了拍芈犯奀的肩道,“好好休息,明天便离了这岳阳城,这座岳阳城,不大重要,也不大需要多看多画了。”

    “还有啊,我还背着两剑,真轮不到你芈犯奀拼死搏斗,这剑意,去就去了,哪里还有人重要?”陈向北拍了拍背后的湛卢剑鞘,起身离开了屋子,芈犯奀倒在床上,身疲心舒。

    “我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笑声传遍半山腰。来,小樱,一起笑笑。”岳阳城中央的管阳大道上,陈向北牵着小樱快活的迈着步伐,小樱也是一脸笑意,粉雕玉琢,甚是可爱,看向陈向北道,“向北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没什么,正因没事,才要多笑,不然若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笑不出来,小樱你笑得少,如今可得要好好补回来,一直笑,笑出有青天!”陈向北之笑,真没有什么缘由,只是觉得笑着就很舒畅,在街道边上给小樱买了份马打滚,慢慢朝着这岳阳城中的一家铁匠铺走去,昨日有信道此城中为他陈向北准备了一柄剑,等着其去取来。

    一炷香后,陈向北到了那间九流所说的铁匠铺,铺子不大,店门只有两丈宽,架着两个熔炉,墙边摆着各式各样的农具,至于所谓的江湖兵戈却是一把都没有看到,那正在熔铁的老人头也没抬,指了指墙角道,“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掂量掂量,我老李的口碑摆在那里,一样东西三贯钱,不二价!”

    陈向北没有与老铁匠说自己身份,迈步走入铺中,拾起一块镐子试了试分量,又看了眼镐子上的线条,发现这普普通通的一个镐子当得上匠心独特的说法,一叶可知秋,这寻常农具都这般水准,若是铸剑,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陈向北等这老铁匠熔炼铁水,风箱热浪滚滚,见小樱满头冒汗,陈向北就想带其出去散散热,但是小樱很是倔强的摇了摇头,立地生根,愣是一动不动,陈向北何尝不知道小樱是为了自己能给老铁匠一个不差的印象,心疼的俯下身子,抹了抹小樱头上的汗水,耐心的等着老铁匠将这一个农具造好。

    “咦,你小子怎的还没走?瞧不上老李的农具?”老铁匠把手中铁锤一放,见陈向北还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一番,又将目光落在边上的小樱身上皱起眉头,转身接了一碗凉茶道,“小女娃在这里也不怕热昏过去,来,喝下去,保管你神清气爽!”

    “谢谢老爷爷!”小樱眯着眼接过了老铁匠的茶碗,喝了一口之后,果真舒服了许多,又喝了一口后将茶碗递到陈向北身前道,“向北哥哥,你也喝一口。”

    陈向北笑着接过茶碗喝了一小口,发现这凉茶味道的确独特,异常清新,去热作用的确不小,将茶碗还给小樱之后对老铁匠道,“老师傅,有人跟我说可以到你这里取一柄剑,不知道老师傅是否知道此事?”

    闻言,老铁匠默然片刻,点点头示意陈向北跟上自己往内屋走去,这不起眼的铁匠铺内屋可谓是别开生面,大有乾坤,一路走来明里暗里的机关足足有近二十道,且在陈向北认知当中,都算是刁钻麻烦的机关。

    老铁匠到了地方便停下了脚步,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在正前方那面挂有穆公斩蛇图的墙壁上一按,画图翻转,一面三层的玉石柜显露出来,三层中有两层放着剑匣,还有一层空空如也。

    “有一柄浮水已经被人取走了,还剩下两柄,一柄观星,一柄千锻,你自己看看要哪柄。”老铁匠似乎并没有多少心情,草草的说完之后就抱胸坐到了边上,陈向北深吸一口气,将两个剑匣取下后,让小樱退到老铁匠边上,缓缓打开了一个剑匣,刹那间,寒芒四溢,凛冽剑锋吹得陈向北脸颊发疼,待寒风散去,陈向北睁眼一看,便见一柄如同繁星点点,散着银光的长剑躺在剑匣当中,剑柄上镶着一枚金刚石,正如星辰一般,有浩渺希望之意。

    陈向北朝着这观星剑伸出右手,落在剑柄之时,观星颤抖蜂鸣,似乎便要飞起来朝着陈向北劈出那么一剑,不过陈向北背后那湛卢剑一震,这观星便如同受气媳妇一般没有反应,任由陈向北上下其手。

    老铁匠见此,瞥了一眼陈向北背后湛卢剑,砸巴了砸巴嘴,便收回了目光,相比于陈向北取剑,他更在意小樱有没有被热到一事,一老一小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陈向北握着观星剑,并未取出,只是闭目感受了半刻钟的时间便收回了手,将剑匣再次封好,这柄观星剑算得上难得的好剑,在湛卢剑的压制下,陈向北若是施展此剑,也能发挥百分百的效果,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陈向北想自己的剑,可以不是什么绝世好剑,但要能够心意相通,至少不会再关键时刻掉链子。

    念及此处,陈向北打开了另一个剑匣,不同于观星的大家闺秀,这柄千锻剑就如同小家碧玉,静静地躺在剑匣当中,没有半点声势动静,而其样式,也没有什么花纹装饰,就是剑锋与剑柄,跟陈向北在战场上所见的大秦步卒所带的秦剑样式一模一样,一样的厚重,右手拿起这柄比观星剑厚重了数倍的千锻剑,陈向北没有感受到任何特殊感觉。

    随意的挥了挥,陈向北就将这柄千锻剑放入剑匣对着老铁匠一揖道,“老师傅,这柄千锻剑可有什么什么特殊之处?总感觉此剑虽然普通,却暗藏厚重玄机!”

    老铁匠吁了一口气,起身来到柜子前,拍了拍各自装着一剑的剑匣道,“你们不是铸剑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这观星剑,虽然是由陨铁为基底,然而只有百锻,这柄千锻剑,虽然是普通精铁,但是千锻之后,已是化腐朽为神奇,鲤鱼跃龙门,早不一般了!”

    “陨铁虽然少见,但是每年终归是能找到一些,但这千锻,是要大技艺铸剑师精气神与天地融合之际才可能打造而成,你自己想想,这两者的差距。”

    陈向北闻言对着老铁匠一抱拳道,“无论如何,多谢前辈赐剑之恩!”

    李老铁匠摆了摆手,将观星剑收好放回了柜子上后道,“莫要谢我,这两柄剑也不是我造的,老头子我也就只会打造打造农具,这辈子若真铸剑去,估计也只会造那么一柄,这几把剑,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都被我这不肖子孙拿取还人情了喲!”

    “莫要多问什么,老头子我也不是你们那里的人,若不是那方老头当年对我有恩,也就没有这送剑之情,今日送完这剑,这恩也就算报完了。”李老铁匠赶苍蝇般对陈向北挥挥手道,“得了便宜就别再老头子我眼前晃悠了,再跟你说一件事,这柄千锻剑其实还有个兄弟,都是同一个老祖宗手中出来的,那柄剑曾叫万锤,现在估计都只记得叫承冤了……”

    见陈向北神色猛地一变,老铁匠呵呵一笑道,“想的没错,正是那柄在武安王手中承了百万冤魂的承冤剑,万锤千锻,出的两柄重器无锋的剑,一柄已达巅峰,这一柄千锻在你手中能否成为第二柄承冤,要看你小子的本事了,就现在的千锻,连你背后的那柄都远远不如,不过上限,谁知道呢?”

    陈向北握紧装有千锻剑的剑匣道,“老师傅放心,陈向北绝辱没不了这柄剑!”

    “他光彩不光彩关老头子又有何干,唠叨也扯完了,就给老头子我滚远点,省的老头我心烦。”李老铁匠将陈向北推出铺子,转身坐下继续打造那一柄柄不一般的农具,老头子这辈子只想要练剑一柄,却先铺垫千万把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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