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工长抽的雪茄有个别致的说法
    它叫“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说法来自于另一位星界来客,五百多年前,一位名叫刘秀真的以勒女人用玉米叶卷好烟叶,将地球上经一百七十三道工序精加工的雪茄带到了西大陆。
    这位刘姓女士还带来了精度和透明度极高的玻璃透镜,为天文与航海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以勒城国是亚蒙神恩教的起源地,见不得自杀的戏码,更见不得吸食烈性烟草这种慢性自杀的行为。
    故而,秀真女士给自己公司生产的雪茄起了名字,就叫“罗密欧与朱丽叶”,并且还编了话剧,照搬地球上的浪漫故事,只不过这回男女主角假死真死都是抽烟抽死的,属实硬核戒烟广告。
    言归正传。
    让我们回到招工办来。
    埃里克工长刚送走芙蓉矿业董事会的股东,伍德带着妻子踏进会议室时,里边乌烟瘴气,空气中飘散的尼古丁味道能渗进人皮肤里。
    萱丫头二话没说把丈夫推进门,自己在走廊找了条长椅坐下了。
    伍德则大大方方摘下帽子,脱掉外套,坐在会议桌旁,等埃里克工长收拾完会议资料。等着对方先开口。
    手上的活忙完了,埃里克这次才正眼去看伍德,面露笑容:“接引处的小姑娘说你长得俊,见了面,才知道魔术师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伍德打开《狩猎指南》,拿出手记和笔:“我长得帅就不用你来重复了,埃里克总工。”
    “哈哈哈哈哈!”埃里克总工夹着雪茄,两手撑住桌,脸上带着醉烟的红潮,“魔术师大人,今天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伍德:“我来招工办,是老师的意思。”
    “哪一位?”埃里克从铁烟盒里掏出新雪茄,两根手指这么一剪,茄衣就断了,扔到伍德桌前。“是情报局的文莱女士?还是军机处的修斯先生?”
    伍德眼皮跳动,扬起眉毛,捡起雪茄,看向茄衣的断口,它十分平整,不像是用手剪短的,反而像是刀子砍断的。
    “看来你很了解我呀。”
    埃里克笑道:“王都的贵族都听过你的名字,伍德。佩洛西家的大女儿为你写了报纸。投给芙蓉时报。你知道她怎么写你的吗?”
    伍德:“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别谈有没有空啦,花花公子。”埃里克一副嫌弃的模样,“玛格达·佩洛西这么描述你的功绩——抛下过去迎来新生的浪子,改变了椿风镇的勇士,手刃了骷髅会的母亲,继承【勇气】的姓氏,英雄,伍德·普拉克。明日之星。”
    伍德猛地拍桌,吓了埃里克一跳。
    埃里克神色变得紧张,生怕惹恼了大学城来的贵人:“怎么了?你为什么生气?”
    伍德抓走雪茄,塞进嘴里:“简直是胡说八道!”
    埃里克:“玛格达·佩洛西说的不对?这露丝·佩洛西的大女儿在写假新闻?”
    伍德阴阳怪气地给雪茄点上火:“何止是假新闻!简直和真的一样!”
    “哦……”埃里克额头冒着尴尬的汗,不知道这小少爷在想什么。
    伍德:“你在乎她说的吗?”
    埃里克:“一个给报纸写文章的女人?”
    伍德:“贵族!”
    埃里克:“对,贵族。”
    伍德:“写给贱民看的报纸!贵族写的?那能叫真话?”
    埃里克:“嗨!当然不算!”
    伍德:“你用报纸做宣传?搞征兵?”
    埃里克:“开玩笑呐。”
    伍德:“我给报纸投日记?写老婆?”
    埃里克:“那可没有。”
    两人相视一笑。
    “下作!”
    “下作!”
    埃里克将雪茄放回烟灰缸上,撇开佩洛西家的事情不谈。
    “伍德先生来我这里,恐怕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吧?”
    伍德喷出一口浓烈的烟雾,对着埃里克的脸喷的,举动无礼,素质太差。
    “你怎么能这么机灵!?”
    “你!”埃里克的眼泪都快熏出来了,是敢怒不敢言,又想打蛇随棍上,“伍德少爷,你是来投资的!对不对?”
    伍德又拍桌:“对,埃里克总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哦?投哪门生意?”埃里克两眼一亮:“是煤矿还是玉岩矿?宝石矿还是金属矿?”
    伍德反问:“望乡镇上的矿坑,我全都要。”
    “嘶……”埃里克倒抽一口凉气:“这……不太好说。”
    伍德指着埃里克的鼻子。
    “你这分公司是无价之宝?”
    埃里克笑道:“世上哪有无价之宝?这世道连人命都能用钱买到,什么买不到的?”
    伍德又指着装修华丽的招工办大楼。
    “那你这房子和矿坑,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价,就报价。听你说,你和玛格达·佩洛西是老熟人了,她知道我家有多少钱,你自然也应该晓得我能不能买下这栋楼。”
    埃里克思前想后——自己不过是个矿业的代理人,公司的产业还得和股东们商量商量。
    不过,望乡镇这个鬼地方,快穷得一点儿油水都榨不出了。
    ——如果小罗德办事得力,三个月里能凑齐三百个工兵,就能榨光这个地区最后一点劳动力的剩余价值。
    这么想着,埃里克对伍德说:“三个月之后,伍德少爷你可以获得望乡镇矿坑的收购权,价格是三万个北约币。”
    “三万?”伍德瞪大了眼睛问:“你知道三万个北约币能买到什么吗?”
    十个北约币能买到一个奴隶。
    同样的,王都到南部城市的四条官道上有土匪,一个土匪人头的赏金是十二块到十五块银币。
    一块银钱能换来面值三百多元的列侬穗花绿钞。
    一元列侬纸钞,可以在王都这种物价飞涨的地方,换到两个大麦馒头或一块吐司面包,。
    你可以回想一下,在驿站时,那位店老板到底讹了伍德和小刀多少钱,算多少条人命。
    也可以再想一下,椿风镇时,朱莉要伍德用三百多块银钱找法官买命,镇上的物价不比王都,银币的信用比纸钞要更可靠。
    埃里克听伍德话里的意思,是嫌贵了。
    “难道伍德少爷,你出不起这个钱?”
    伍德大笑:“走合同!合同是合法的!才三万个北约币啊,太便宜了!”
    “你说什么?”埃里克有点懵:“便宜?”
    伍德敲桌,烟灰撒在打蜡桌面上。
    “我要你走合同,拿出纸质合同来,地契和矿藏开采权的合同,分公司的股份合同,还有奴隶的劳工合同,如果你买了奶牛猫当矿工,也得归我。”
    “没问题!没问题!伍德少爷是爽快人啊!”埃里克有点急,往抽屉里找电话本,要找出股东们的联系方式:“那可是三个月之后的合同,现在就要签?”
    ——董事会的股东刚走,正嫌弃望乡镇的矿坑不赚钱,没想到我这刚困了,就有人来递枕头。
    伍德比着食指,信誓旦旦地说:“我要优先购买权,三个月里随你折腾,三个月之后,我会付给芙蓉矿业三万个北约银币,用于购买望乡镇矿坑分公司的全部产业。你的合同就这么写。”
    埃里克听明白了,这乡下来的少爷真是个土大款,到王都做慈善来了?!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一阵狂喜,脸都快笑歪了——可是他得讲信用,毕竟他只是个代理人,得对这些地主老爷负责。
    埃里克工长再三叮嘱。
    “伍德少爷,我有责任向你说明,现在我们之所以搞征兵,是因为矿业本来就进入了瓶颈期……”
    伍德打断道:“是劳动力的瓶颈期还是产业技术的瓶颈期?”
    埃里克工长说:“是劳动力的瓶颈期,用奶牛猫来开坑道布铁轨的回报周期太长,地主老爷们的钱投进去,收回来太慢太少,死了奴隶,还得赔钱,赔来赔去就那么几家互相赔,赔完了还得和以勒的芙蓉矿业母公司分钱,大家都觉得亏,这不是白忙活嘛。所以才和军部的人挂上钩,发了征兵令,把普通人和赎身的奴隶搞回来开矿,这些人健康,能干,而且兵役是无法拒……”
    说到这里,埃里克心头一凉,感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连忙止住话头,把手上十来个电话打完,半个小时之后。他将收购合同递给伍德。
    伍德:“签了它,你接着前边的话说下去?”
    “当然啦!”埃里克挥挥手:“你签了它,三个月以后,你还是我的老板呢。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伍德对着纸制合同看了又看,对合同上三处提出修改意见。
    首先是第一处。
    “我要产业的财产归属权,不是经营权。”
    埃里克还想耍点小花招,没想到第一眼就被伍德先生识破了,只得又打十来个电话,和老爷们商量好了,老老实实改回去。
    然后是第二处。
    伍德说:“在纸制合同上的货币交付方式上,只能是北约币,三万个北约币。”
    埃里克苦口婆心地劝道:“嗨!现在列侬花穗币一天比一天便宜,伍德少爷啊,要是三个月之后银钱又变贵了怎么办?你还得拿绿钞去换钱,你这不是亏了嘛?便宜了北约商贸,便宜了米特兰人呀!”
    伍德说:“不,你不答应这条,我就不签。”
    埃里克再打了十来个电话,拿走合同,改了条约,小声唠叨。
    “什么毛病,真是个慈善家。”
    还有最后一处要修改的。
    伍德说:“在这一列,我要有优先购买权,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和我竞价,我也拥有三万北约币买下芙蓉矿业望乡镇分公司的权利。”
    “这……”埃里克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什么道理来,“为什么要加这一条?”
    伍德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用,这句话你能理解吗?”
    埃里克:“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伍德板着脸:“你是一点都不理解,你觉得讲诚信就是信用吗?把货物按照它‘应有’的价格卖出去就是信用吗?信用是什么你知道吗?”
    埃里克说:“信用……那不就是信用嘛?一个买,一个卖,信用嘛!”
    “不是的,埃里克。”伍德摇着手指:“不对,你说的那个是交易,交换和变易是世上最不讲信用的东西,是神学。”
    埃里克问:“那还能是什么?”
    伍德说:“要有人信它用它,这才叫信用,是科学,好比这个优先购买权,我是第一个买家——主动花了这么大力气,耗费时间成本,从王都跑来找你这个代理人,你之前也说,我的诚意放在这里,信用留在合同里,如果你不把这项权利给我,那你和你的老板没有半点信用可言,会中途变卦,会坐地起价。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和你做下一笔生意,因为信用这条路走不通了,无信可用。”
    最后,埃里克不情不愿地将这条约定加了上去。他再三叮嘱:“伍德少爷,你要知道,三个月之后,这座矿的油水还在,可这个镇子的优质劳动力,是一点儿都没有啦。”
    伍德少爷两条手臂往外伸,伸出去,伸到最远。
    ——啪啪啪啪啪。
    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轻敲掌心。
    ——是鼓掌的动作。
    伍德红了眼眶,从眼角挤出一滴泪来。
    “我为你的诚信感动到流泪了。埃里克先生。”
    签字画押,割开拇指,按上血印。
    合同一式两份,双方各持一份。
    就这样,伍德还没赚一分钱,就已经背上了三万银币的债务。
    埃里克握住了伍德的手。
    “哎……老爷们说,和伍德少爷做生意,心里愧疚。”
    伍德:“知道为什么愧疚吗?”
    埃里克:“伍德心里就没自己。”
    伍德:“只有行业。”
    埃里克:“只有行业的进步。”
    伍德:“只有科学。”
    埃里克:“只为科学的发展。”
    伍德:“不,为了人民。”
    埃里克:“为了祖国!等会……为了谁?”
    伍德:“为了人民。”
    埃里克有点尴尬,许是觉得伍德少爷痴呆了。
    伍德又问:“你这里有电话吗?”
    “嗨!这不是一直用着的嘛?”埃里克将电话推了过去。
    伍德招手问:“那我用一会儿?”
    埃里克明白了,赶忙退到门外。
    伍德先是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喂?”
    朱莉:“你是……”
    伍德说:“姐,我刚花出去三万银币。”
    朱莉:“你哪儿来的钱?”
    伍德信誓旦旦,说得和真的一样。
    “人头换的,在草原上杀了三千多个土匪。你快把祖屋卖了,地皮也卖了,带上钱来王都,我带你发大财。”
    朱莉疑惑:“你认真的?三千多个?你现在眼睛干嘛?脖子疼吗?手臂麻了吗?我们老爸的坟还在园子里。你喜欢可以挖个坑把你俩一块埋了。”
    伍德面不改色,语气从容镇定:“你可以挖出来,指不定老爹和我一样,早就活过来了,只是你给他配的墓碑太沉。”
    朱莉:“嘶……你要敢骗我。”
    伍德:“我就是小狗。”
    紧接着,伍德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他照着《狩猎指南》上所记载文莱老师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伍德夹着话筒,捧着手记本,往烟灰缸里按灭了雪茄。
    “你好,文莱老师。”
    索尼娅老师:“普拉克,事情有进展了吗?”
    伍德说:“我可以解决小问题,也可以解决大问题,可以解决表面上的问题,也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是最大的问题出现了,你根本就没把问题丢给我。”
    索尼娅:“嗯……普拉克,我看不见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你的灵魂,更不知道你说什么,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应该有人盯着你。”
    “对,文莱老师,你很聪明,其实我想问的事情就是这一件了。”伍德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肺里的烟味都吐出去,“我想知道,你和列侬央行的关系怎么样。”
    索尼娅老师说:“挺好的,好到和行长一块上街买高跟鞋那种好,经常和财政大臣喝茶,我是搞情报的,这些人隔三差五就得来求我,毕竟他们干了不少掉脑袋的事,可惜呀,这个国家没了他们又不行。”
    “了解了。”伍德又问:“那么文莱老师,我有个很小很小的,很正常的请求。你能答应我吗?”
    索尼娅有了警惕之心。
    “星界来的。”
    称呼也从普拉克变成了星界来的。
    “你想干什么?你先说说你的要求,我不能随便答应你,我俩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份上,你要这么想,迟早有一天你也得掉脑袋。”
    伍德往门外看了一眼,埃里克工长已经下了楼。
    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之后,伍德对文莱老师说:“我要央行暂时停止发行绿钞,或者减发绿钞,就这一件事。”
    “不印钱了?”索尼娅敏锐的嗅觉闻到了犯罪的味道,“为什么?”
    伍德说:“你们把银币当做宝贝,把它当成信用力最高的传家宝,恨不得每一天抱着它睡觉,却对列侬自己的穗花钞票嗤之以鼻。
    你们拼了命的印钱去换银子,工农腰包里的零散钞票越来越不值钱,家里有余粮的地主老爷都开始嫌弃立国之本的矿业不够赚钱,利润太低。
    ——可是问题不在这里,文莱老师,问题根本就不在军部,也不在什么产业上,和什么狗屁人性无关,是你们的财政大臣和两院的议员出了问题。
    北约商贸同盟用银币的铸币权牢牢锁死了银币的产出,又用银币的价值紧紧扼住了货物结算和交易的话语权。不去打破它,不要回货币的主权。难道你还盼着芙蓉城里能挖出一大片银矿吗?
    我可以确定,这些王公贵族里,已经有人和北约商贸同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早就开始掠夺国家资产了。你也看得到,《石工法》还在,但遵守它的人,怎么就不见了!”
    索尼娅老师沉默了很久。
    “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晚点给你答复,还有其他事吗?”
    伍德说:“我要成立一个工会。”
    “什么性质的?”索尼娅问。
    伍德解释道:“单纯的技术交流研讨会,不管劳资纠纷,也不为工人出头,不是什么社团组织,像图书馆一样。工人进来,配几个学生,把他的毕生所学都著成书,按知识算钱,只要是工人,都可以进来学习。”
    “普拉克……”索尼娅老师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你……你愿意留在列侬吗?你喜欢这个国家吗?我知道,它的发色和肤色,与你的灵魂出入很大,你更像是一个东方人,我不知道你对列侬有没有归属感,更不知道你爱不爱它。”
    伍德相当坦诚:“没有,我不爱你的祖国。”
    “你……”索尼娅吃瘪了,于是换了种说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皇帝举荐你,如果这件事办好了,你能直接进入内阁。做一位阁僚,看看你啊,你才多大。以后成为宰相也不是难事。”
    伍德说:“索尼娅老师,一个人的忠诚经不起考验,任何人的忠诚都经不起考验,就算是爱情也经不起。你知道为什么吗?”
    索尼娅:“为什么?”
    伍德解释道:“历史让一个聚落变成部族,部族变成部落,部落又转为城邦,城邦变成王国,王国划下国境线,它们更新迭代,相继灭亡——
    ——你们早就知道,星界在遥远的星空里。星球是圆的,是有限的领土。它本来就没有国境线,是人给它画上去的。
    国家在历史中也会灭亡,最终迎来大同。只是科学的发展进程暂时只能让我们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折腾。
    ——我在向列侬表忠时,就是对我的故国绝对的不忠诚,我想对你谄谀献媚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是出于我真心,我不能欺骗我自己。
    ——现在我们只谈钱,不谈感情。因为在这个时代,钱可靠,我和你的感情,我对列侬的感情,它们一点都不可靠。说不定过了十年二十年,列侬的每个公民,都会觉得列侬这个国家可靠,都会发自内心去说,我爱我的祖国。”
    索尼娅老师犹豫再三,因为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她在回忆,回想椿风镇里,绞刑架上。
    要记起伍德灵魂的光芒和形状。
    她想起来了。
    “我答应你!”
    伍德挂了电话,回到走廊。
    萱丫头:“汪汪汪。”
    伍德:“什么毛病。”
    萱丫头:“你说你是小狗,我寻思应该用狗语交流。”
    伍德:“我和我姐闹着玩呢。”
    萱丫头讲:“朱莉大小姐说得没错,你真的是个败家子。”
    伍德煞有介事地挽起妻子的手,对着那双粗糙又有力的手掌摸来摸去。
    萱丫头讲:“不好摸,我知道,没富家小姐嫩,也不够滑。”
    伍德抱着妻子的肩:“埃里克先生喜欢抽雪茄,其实我不喜欢这种烟。它的形状本来是生殖崇拜的意思,你知道剑吗?剑形也是这个道理,一开始都是男权和父权的象征。”
    “我俩说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吗?伍德,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外星人。”萱丫头突然很想哭,因为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男人,她知道,丈夫在做大事,可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伍德贴在萱丫头的短发旁,对耳朵吹气。
    “和埃里克先生一样,他喜欢雪茄,也有人喜欢白白嫩嫩的小手,不同人喜欢不同的,可我就喜欢你。”
    萱丫头努着嘴,盯着丈夫那对蓝汪汪的眸子。
    她紧紧抓着伍德的手,用上十二分力气。
    伍德疼得流冷汗。
    她笑得金牙闪光,又问:“还喜欢吗?”
    伍德:“充满了生命力。”
    ......
    ......
    埃里克先生回到一楼的宴请厢房。
    房里坐着一位记者,就是露丝·佩洛西的大女儿——玛格达·佩洛西。
    她二十四岁,一副知识女青年的打扮,戴着眼镜,穿着西装,和她母亲一样美。
    玛格达问:“你什么都没做?”
    埃里克工长如数说来:“我提到了你。真的!我提了!他不在乎!他压根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玛格达的脸颊发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了。
    她碎碎念。
    “他杀了我妈妈,逼死我妹妹,干了这两件大好事!让我拿到了遗产,居然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埃里克工长问:“玛格达小姐,你很在乎吗?”
    “当然在乎了!”玛格达连手上的记事本都拿不稳了:“从小到大!妈妈抢了我十六个男人,只要是我看上的!第二天就到了她的床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王都吗?你知道我为了什么?去大学修文学系,给报纸写文章吗?不是认输了!我就是为了把妈妈的丑事捅出去!”
    埃里克工长有点为难,急得直挠头:“这不是捅出去嘛,人尽皆知了都。”
    “还不够!”玛格达一拳锤在柔软的皮沙发上,沙发肉眼可见地结了一层寒霜。“妈妈最后看上了这个小男人。我怎么说,也得赢一回!不然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埃里克劝解道:“玛格达小姐,您想开点儿。露丝大人都咽气了,您还不咽气呀?”
    这话听上去有点不对劲,埃里克给了自己一耳光。
    “哎哟!是我说的不对。但是您想想啊,小普拉克家里都有两位夫人了,您还凑这个热闹干嘛呐?他哪里好了?”
    玛格达指着埃里克的鼻子。
    “你问的好!他哪里好了?!我怎么知道他哪里好?我给他写文章,登报纸,他对我不屑一顾,哼...哈哈哈哈...我觉着,这就是他有趣的地方,我盯住他了,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埃里克工长瞅见玛格达大小姐这副霸道总裁的样子,有种难以直视的羞耻感。
    “你们贵族都有病啊?”
    玛格达生气时的模样也像极了露丝。
    “你说甚么!你敢骂我?”
    埃里克立马改了口:“啊!是富贵病!富贵病!我这贱民是不会懂的!身后的土萝卜坑是不肯跳,一定要找棵奇葩歪脖子树上吊!”
    玛格达撩着自己的栗色头发,皱着眉毛,问埃里克。
    “他不理会我的事,你也没去追问?不帮帮我?帮我主动邀请人家开个酒会?这下好了,我要怎么接近他?”
    埃里克顾左右耳而言他。
    “对不起,当时在谈钱的事。”
    玛格达使出魔术,纤纤十指已经盖上一层薄冰。
    “我重要,还是钱重要?”
    埃里克表现得非常诚实。
    不谈感情,只谈钱。
    “当然是魔术师大人重要,但是他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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