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婆摸摸她的发,“你不也是不睡吗。”
    “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今天郡主约我去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碰见世子哥哥,他又不理我了。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我哪里做错了,明明上回他还牵我手来着。”
    酒婆坐在栏杆长凳上,提袖擦擦一旁,让她坐下,将她的衣裳拢好,“小玉是个好姑娘,不要总想着是自己做错了,许是对方做粗了呢?”
    小玉歪了歪脑袋,“可要是是对方做错了,那就是该我不理他,没道理他不理我呀。”
    酒婆轻笑一声,“皇家人做事,哪里有对错之分,唯有利益之分。哪怕你曾豁出命去效忠他,别人闲言碎语一句,为了除去后患,也会除了才安心的。更何况只是你一个小姑娘,世子要对你好,是他高兴。他对你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玉越发听不明白,“酒婆婆很讨厌世子哥哥他们吗?”
    “姓魏的酒婆婆都讨厌。”
    “嘘。”小玉晃晃她的手,低声,“这话可一定不要让人听见。以前我写错魏字先生都打我手板呢,这是国姓,玉儿不要看酒婆婆被打手板。”
    童声在耳,比晚风更能拂去心底焦躁。酒婆将她搂进怀中,低语,“要是酒婆婆的女儿还活着,大概也当祖母了。”
    小玉心头咯噔,酒婆又念道,“她走的时候,也跟玉儿一样大。”
    小玉也伸手抱着她,说道,“酒婆婆不要难过,她肯定已经在哪里活过来了,在别人家那做了祖母。”
    “酒婆婆不难过,都这么多年了。”酒婆深陷的眼窝很干涸,要落的泪,早就干了。只是干涸的眼里没有泪,却有不能散去的怨恨,“玉儿回去睡吧,不然早上起来,又要喊困了。”
    “玉儿陪着酒婆婆吧,现在早上不会犯困了,因为娘亲让玉儿睡得很晚很晚。之前都怪外面那些锣鼓,每天都那么早敲,想睡晚点也没办法的呀。许叔叔说是仗打完了,大家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所以玉儿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爹娘累,大家都累,玉儿也好累呀。”
    酒婆笑了笑,也不再催她进去,也想和她多说话。说了许久,怀中人不知不觉已睡着了,小手还紧抓着她的衣裳,偶有梦呓。酒婆又搂了她一会,像五十多年前,抱着自己的女儿那样,将她抱回床上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不觉得吃力,现在已快抱不起这小人儿了。
    她好像活得太久了,现在再不抓紧,只怕就活不到报仇的时候了。
    从屋里退身出来,轻轻关门,才提着灯笼离去。
    又过四日,晨时鸟语户外鸣叫,比那凌晨就开始鸣叫的公鸡还要吵人。公鸡不过啼三声,这鸟却是一群拥簇,叽叽喳喳,没个正常的调子。
    齐妙终于是百般不愿醒来,睁眼看去,枕边人已经醒了。看着眼里的精神气,醒的时间还不短。她摸摸他的下巴,青渣滓又刮指间了,“男人倒是奇怪,怎么这里会长胡子,女人却不会。”
    谢崇华侧身抱着她,微仰下巴让她摸着,“男子还有喉结,女子却没有。如果什么都一样,可就不好分男女了。”
    “也是。”
    齐妙缓缓起身,去拿床外的衣裳。
    肤色如霜白净,透着淡色胭脂,还有昨夜欢愉的痕迹在。侧脸美如画,鼻子眼睛都看不腻的。
    察觉到灼灼视线,齐妙便提了被子挡了身,“可不许再来了,你等会不是还得去城外远一点的地方巡视么?”
    谢崇华笑笑,伸手拿了衣裳给她,“怕我累么,我又不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齐妙笑笑,就是不许他碰了,反正日子越发安定,最危险的时候已过去,让他总得逞,她还怕他以后要腻。
    洗漱后,还有好一会才到用早饭的时候,两人在房里又说了许久的话,这才出去。到了大堂见陆五哥出来了,谢崇华忙问道,“五哥伤口没大碍了吗?”
    陆正禹作势要往腰上拍两巴掌给他瞧,被谢嫦娥拦下了,微微瞪眼,他才收手,“在房里闷了那么久,想出来透透气。”
    谢嫦娥看了一眼陆续到桌前坐下的人,问道,“三弟还吃住在军营吗?”
    “伤兵多,军医少,嫌每天来回要费不少时辰,就干脆住那了。”谢崇华笑道,“如今军营不乱,三弟打算久待军营,趁着这个机会多努力些,也是好事。之前永王还怕他太年轻,脾气急躁,前一阵子还跟我夸赞他了。”
    听见小弟也有了出息,一家的日子可算是都好过起来了,谢嫦娥面露安慰,爹娘可以安心了。
    谢崇华见许广这个时辰还没过来,让下人过去叫他。一会下人回来,说许广出门去了。这才没等他,让下人去拿早点。
    陆正禹知道常青不爱吃甜食,所以桌上总有咸的早点。今早炒了炒粉,配了胡萝卜,看着鲜亮有食欲,提筷给她夹了一筷子。
    常青也没将碗推开,他夹了便吃。
    依旧是闷头不语,可陆正禹总觉得,青青对自己的敌意少了很多,甚至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了。
    两家人和睦用着早饭,而一早就在城外骑马驰骋肚子饿得不行的许广也在想,此时谢家该开饭了吧。
    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他竟然有朝一日会满脑子饭,也是怪事。
    到了京师后,他一定要在谢家隔壁住下,再贵的房子他也要买,然后就能天天过去吃饭,不愁三餐。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厉太师。
    凌晨探子回报,厉太师一行想从小路路过利安府,逃离永王势力范围追捕。找到厉太师,提了他的人头去京师,想必更能让永王事半功倍,将那乱党一举歼灭。
    快进小路,满是荆棘,马已经过不去了。他弃马步行,带着五十命精锐抄小路过去。
    走了几步他就深深担心起来,这条路可见不是常有人走的,只因这杂草荆棘还未成路。但地上的青草有些明显是被人踩过,那过路折断的刺头,从汁液上看来,是刚折断不久。
    难道……厉太师已经从这里逃走了?
    可他派出去的探子一直在各个关卡打听厉太师的消息,厉太师又不会飞,怎会知道。
    莫不是有人同样在盯着厉太师,如今早他一步,去找他了?
    可现在天下势力两分,又会是谁在这么做?
    许广怎么想,都想不通。90
    ☆、第91章 最后通牒
    第九十一章最后通牒
    许广继续带兵从小路直追,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按理说厉太师出逃,肯定要带金银和侍从,走不快。他刚得到消息就来了,不会真的是被人中途劫走了吧?
    他料想得不错,厉太师的确是被人劫走了。
    追至末路,闻得青草中夹着血腥的气味,死伤一地。捉了一人问,才知道是厉太师的随从,而厉太师已不见踪影。
    厉太师也不知道劫持他的人是谁,只知道途中突然有人冲出,将他的侍从打得落荒而逃,独独捉了他。麻袋一扣,将他扛起,不知要往哪里捉。而让他心惊胆战的是,那绑了他的一众人,完全没有去看一眼地上的钱。
    在这穷乡僻壤里伏击他,却不为钱,那……
    厉太师嘶声叫了起来,刚喊一声,就被那人重摔在地,痛得他不敢再喊,否则这人非得直接将他摔死不成。
    也不知走了多久,像是下坡又上坡,路很是崎岖窄小,偶尔还会碰上尖锐硬物。许久,厉太师已经被颠得头晕,这人才终于停下,身后那紧随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一切都像是训练有素,而非普通山贼。更何况山贼哪里不要钱的。
    袋子系口一开,厉太师没有急着喊饶命,只是缓缓睁眼迎着强光往前看,只看见一个老者负手站在那,身旁站了几人,正是刚才伏击自己那些人。他看这老者面生,实在不知哪里得罪过他。但这双眼,却有毒蛇般的毒辣,看得他心头紧揪。
    “咳咳。”
    众人身后又传来痛苦的咳嗽声,片刻那老者闪身,微微弯身迎着一个佝偻老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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