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不蠢,反而极为聪明,明金两国各有数十近百万大军沿河对峙,此战必然是惊天一战,若宋国毫无作为,无论最终哪一方获胜,都将获得整个天下,天下也再无宋国之名。
    仅仅占有陕甘一地的宋国,北有交战了百年的西夏党项人,南面川蜀又被明国所夺,东面无论明金哪一方获胜,四面皆敌的宋国也再无哪怕一丁点重新夺回天下的机会,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明金双方筋疲力尽之时,一举出兵数十万,把所有反贼全部杀死!
    这是宋国,是赵构最后、唯一的机会!
    只是,此时的宋国同样面临金国一般无二情形,一般无二的统兵大将“拥兵自重”情形。
    正如赵构所料,第二日,曲端当着百十大臣请奏返回泾原抵御党项人的侵入,不仅曲端请奏,一二十个陕甘将领同样请奏返回驻地,而赵构一反往日作为,温言劝解一番未果后,这才答应了众将请求,并在长安城最大酒楼为一干将领送行,赵构不仅邀请了数十陕甘将领,更是邀请了数十长安名望家族。
    明国天启二年四月十四日,四方酒楼人满为患,酒楼一层摆满了桌案,无数大小将领、官吏、士绅相互大声嚷嚷着相互敬酒,二楼最奢华厅堂内却是落针可闻,皆一脸骇然看着赵构拿出一把匕首把玩……
    “贼人乱起,天下倾覆在即,诸位难道真的不愿意为国尽忠、效死吗?”
    曲端看向对着自己的无数弓弩,阴沉着脸抱拳道:“官家是何意?难道我等为国守边数十年,不是为国效死尽忠?”
    赵构无所谓笑了笑,笑道:“曲爱卿,你真的愿意效死尽忠?朕言……曲爱卿只要自尽于此,朕就相信爱卿的忠心,爱卿愿意吗?”
    曲远大怒,猛然指向赵构,大骂道:“昏君!割土卖国不算,难道还要无罪而杀有功大将吗?”
    “呵呵……”
    “哈哈……”
    赵构指着曲端仰天大笑。
    “哈哈……”
    “爱卿,这……这就是你的忠心?”
    “哈哈……
    曲端冷脸看向不住抹眼泪大笑的赵构,上前冷声道:“官家无罪而斩杀军中大将,难道就不怕军卒不满作乱?就不怕日后再无他人信任朝廷?”
    “呵呵……”
    赵构缓缓站到曲端身前,如同几日前一般无二情形,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赵构并未后退一步。
    看着冷脸的曲端,赵构不屑道:“威胁朕?爱卿,威胁朕算不算效死忠心?”
    “呵呵……”
    赵构轻笑道:“若长安各大族能够拿出足够钱粮、田地,朕并不认为兵卒有何不满。”
    一干长安名望家族族长大惊失色,六七十岁的李泰再也顾不得心下恐慌,慌忙起身向赵构抱拳,哀求道:“官家万万不能废弃宗法律令啊……民心……民心真的会乱的……”
    “乱?”
    赵构猛然回头,冷冷看着头发雪白老人。
    “在你们蛊惑百姓废置铁钱的那一刻,民心就已经被你们弄乱了!”
    “乱?”
    赵构不屑嗤笑
    “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曲端突然冷声道:“是挺可笑的,末将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从未想过素来仁义的官家也会无罪而杀大将。”
    赵构不屑一笑,笑道:“是挺可笑的,朕也从未想到过天下会变成这般,从未想到我大宋百万披甲竟人人闻风而逃。”
    “无罪而杀大将?还真是个笑话,百万披甲溃败至此,我大宋将领们却与朕言……无罪!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曲端心下怒火不住高涨,面上愈发冷淡,冷笑道:“官家真以为仅凭些许钱粮,些许土地就能让我西军上下将士信服?若无我西军将领点头……”
    “嗯?”
    曲端心下陡然一惊,猛然回头看向人群中的王庶、吴玠、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人,一干披甲陕甘将领见曲端异样,心下皆大惊失色。
    赵构却咧嘴笑了。
    “呵呵……”
    赵构像是大胜的将军,用着手中匕首指向曲端。
    “曲爱卿果然足够聪明!”
    曲端看着每每坏事的王庶,看向同为泾原路副将的吴玠,呼吸急促了些。
    “好好……”
    “还真是被蔡驸马说对了,本将军果然栽在你这奸贼手里!”
    吴玠大步走出,看着曲端冷哼道:“吴某是宋国将领,也只忠于我大宋!”
    曲端冷脸看着同为一军的吴玠,心下愤怒异常,冷笑道:“只忠于大宋……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又转头看向赵构,冷哼道:“若曲某抵抗,也肯定落于官家和一些小人算计之中,用曲某一条命换一个陕甘,换一个宋国百年社稷,也不知是曲某的命太重了,还是宋国的社稷太轻了!”
    “你大胆——”
    赵构大怒,指着曲端和身后一干将领,怒道:“来人!把这些刺杀朕的反贼拿下——”
    赵构怒吼,手起刀落,匕首照着自己手臂便是用力刺下……
    “噗。”
    鲜血瞬间染红赵构衣襟,手指颤抖指向面色剧变将领和一干长安名望家族。
    “刺……刺客……”
    “杀——”
    尖锐声音刚响起,无数弩箭射出,十数支三尺箭矢贯穿了曲端甲胄,鲜血喷洒了一地,大西北汉子若无所觉默默看向洛阳方向,嘴角却浮现淡淡笑容。
    “呵呵……”
    “你说错了。”
    “曲某是被箭矢杀死的。”
    魁梧身躯缓缓向后倒下……
    “轰!”
    ……
    宴会厅堂一地鲜血,数十凄厉惨叫声惊动了正在欢快饮酒的数百大小将领、亲随、士绅,还未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无数身披步人甲禁军冲入,锋利刀剑劈砍下,仅一刻钟,地上成了条鲜红溪流……
    长安城大乱,各个城门紧闭,无数披甲军卒冲入一个又一个高墙大院……
    凄厉,哀求,哭诉,咒骂……
    一日,仅一日,长安城内叛乱刺帝富户被屠千户,无数军卒奔赴各地,仅一个月,陕甘被屠超过三万户,各个州县张贴了无数预谋反叛名单,以及一个“分田、废铁钱、募兵”告示。
    关中各处道路封锁,没人知道关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消息传到四处视察耕种情况的蔡鞗耳中时,已经是一个多月过去,而动乱不安的关中,也因废弃“铁钱、与兵卒分田”而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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