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彬在壁画丢失事发当晚,第一次听到欧阳静林问候may的口气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了。
    从科学上讲,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怨恨不可能因为第三个人的三言两语就在短期内消失,除非他在刻意掩饰,所以,他故意表现的轻描淡写的相信,且没有多问,他就是想继续观察一下;
    第二次,是石窟外的隐秘摄像头被剪掉4秒钟的画面。
    虽然说,所有知道安装了隐秘摄像头的人都是嫌疑人,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自己被拍,又通过远程设备直接抹掉画面,这是需要敏锐的观察力与强大的技术支持。
    在敏感这个方面上,只有欧阳静林最突出。他很小就跟聂远彬和他的爷爷一起生活,虽说他们都对他很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家人,所以很早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为达目的,可以做很久的筹划,并且不择手段,这都不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第三次,是对洞窟的红外检测报告里有他和may的生物特征体。在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的非常镇定,聂远彬认真观察了他,他一点微表情都没有,虽然说欧阳静林平时的表情管理都做的很好,毕竟相由心生,如果不是提前就知道,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一手安排,怎么会连小如芝麻的意外都没有呢?
    所有的猜测,都来源于聂远彬对欧阳静林的了解,真的是再没有人比他更懂他的心。
    聂远彬在说明欧阳静林的名字时,语气是波浪不惊的,may明白,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已经反反复复过很多次了,从头到尾,他都已经剖析过,推敲过,成立又否定,否定又成立,现在的内心,已经千锤百炼,成铁成钢了。
    “聂,我有东西想给你听。”
    may终于开口了,她的顾虑在此时已化作了决心,她要陪着聂远彬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欧阳静林的声音从录音器中传出来,聂远彬眉头紧锁着,一只手把另外一只手越捏越紧,生生捏出了淤青。
    如果说,祖上的遗志是欧阳静林灵魂的枷锁,那聂远彬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混合的理由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欧阳静林祖上留下的手稿,在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止是他们家的私人财产了,这具有千年的历史意义的珍贵文物,是民族的瑰宝,是我们该奋力找回并保护的东西。
    欧阳静林本想以一己之力,完成祖上的遗志并再交给画院保护起来,但他却选择了用破坏另外文物的方式去换得这件文物的回归,他大错特错了。
    现在,手稿已经回到了敦煌,但691西墙上的菩萨还漂泊在海外,接下来,该怎么接回菩萨呢?
    聂远彬相信,最开始,欧阳静林是拒绝的,对方利用他最在乎的人威胁他、诱导他,毒蛇在现出原型之前都是美丽且无害的,一旦张开嘴,那长长的毒牙就会一口咬住你的脖子,让你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欧阳静林和霍尔夫的交易终于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聂!”
    may小心的碰了碰深陷其中的聂远彬,他的思绪像是硬生生被拉了回来。虽说已经猜想到了,但事实就这么无情的摆到面前的时候,才觉得是皮开肉绽的疼。
    “你要不要跟欧阳谈谈?”
    这个决定无论怎么做都是掏心挖肝,虽然他没有说,但明眼人都懂,这相当于送自己的弟弟去坐牢,但弟弟做坏事的原因,却是想得到哥哥的关注而已。
    聂远彬没有说话,他终于上前去搂住了may,
    “辛苦你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没有留任何答疑的时间,大步流星出了废墟酒吧。
    聂远彬已经很久没有去找过欧阳静林了,以至于在看到聂远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欧阳静林结结实实愣了一把。
    “哥!”
    欧阳静林的这声称谓让聂远彬心理微微一颤。
    欧阳静林:“什么时候回来的?”
    聂远彬:“才两天。”
    看着欧阳静林干净整洁的屋子——他一直都是这样,跟聂远彬一样的有逻辑,有规律,不随性——一切都有规律可寻。
    “欧阳,我想跟你谈谈!”
    “好啊。”
    欧阳静林仿佛很期待这一刻,脸上立刻笑出了花,
    “谈什么,谈情吗?”
    聂远彬:“……”
    “开玩笑啦哥,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不再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么,我都记着的。”
    说完,欧阳静林俏皮的冲着聂远彬眨了下眼,好像过去的种种都在这一眨中烟消云散了。
    “一直都没有问过你,关于壁画丢失的事情,你怎么看?”
    聂远彬没有拿着证据直接质问,从情感上说,他希望听到欧阳静林为自己的辩解。
    “喝咖啡吗?”
    欧阳静林没有回答聂远彬的问题,而是站起来,去到操作台边,动手煮起了咖啡。
    上帝给了欧阳静林如此美妙绝伦的皮囊,穿白色设计款暗花衬衣的男子,在灯光的映衬下,专心致志的烹煮着咖啡,金色的咖啡机与男子白皙且细长的手指融在一起,男子心无旁骛的认真炮制,眼神充满了热爱,如果将此时的这一刻记录下来,一定会拿到摄影界的最高奖。
    聂远彬背靠在操作台上,侧着上身,欣赏着这个美好的过程,没有继续追问。
    十五分钟后,欧阳静林递给聂远彬一杯美式加糖的咖啡──那是他一直都喜欢的味道,七分苦三分甜──他先凑近闻了闻,这是一直以来的味道,从未变过。
    “你问我对壁画丢失这件事怎么看?
    我是嫌疑人之一,我的看法重要吗?”
    欧阳静林的语气中没有不满,没有埋怨,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之前的加那热基地,这次的巴鲁达地区,他们的实际掌控人都不是我们所了解的,而是一个叫霍尔夫的化学专家──may博士的导师。”
    欧阳静林正在搅咖啡的手突然一顿,嘴角微微一斜,紧接着又恢复原样,继续搅着手里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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