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珠挂在一株野草的叶片上,茎叶纤细,承载布料这许多重量,所以很快就顺着叶尖儿滴落下去,叶片被一压一弹,晃动不止。
    地面上已经黑了大片。
    看不见刚刚那样的残肢断骸,但却能看到旁边一摊白的像豆腐脑,还挂着血丝的秽物。
    官桥脸色煞白。
    灵力没控制住,向下滑了一点,于是放大的几块内脏就这么直接映入两人的眼帘。
    不在跳动的心肺,打了结的肠子两头还有不知名地东西往外缓慢流动,另外两块像肾脏还是什么的东西交叠在一起,乍一看竟然辨认不出是什么。
    “呕!”
    官桥捂着嘴扭头跑了。
    谈墨撑着椅子站起来,也凑近了水镜。
    叶片上的血液是新鲜的,也就是说刚刚在这里有人无声无息地杀了人,剖了尸。
    而他们,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用灵力将整个水镜还原,然后一寸寸盯着山上各处的情况,从下到上。
    心也越来越沉。
    因为在这过程中她又发现了两处血迹。
    修身殿结业考核这才开始多久?最快的弟子完成度也没超过两成,却已经有至少五人丧命。
    她看见这些并不会想官桥那样恶心得难以忍受,毕竟一个在血池里泡了几百年。
    桑居都不是没有逼不得已的好人,但大多数不是。
    他们生前或是欺师灭祖,或是杀戮成性,受罚的时候也不见的有多少悔过的意思,甚至还能把当年的那些阴损恶毒当成笑谈和身边的其他鬼魂分享。
    比起那些恶性和满目的血红,这情形似乎好得多。
    但是也知道此刻谈墨才发现自己的和周围人的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不是浮在外观表面,也不是刻入骨髓,而是深深扎根在她整个灵魂深处。
    她有孩子气的好奇,也有谈棋教导出来的隐忍和倔强,甚至在陆家镇养出了几分比较招人的善良。
    但这改变不了她灵魂深处的冷漠,但似乎并不残忍。
    这是谈墨对自己的评价。
    就像官桥虽然已经修仙上百年,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恶心,难以接受。
    她只会冷静地分析利弊。
    比如这人是谁,会不会伤害到阿大他们。
    这样看,其实她还挺护短的。
    官桥回来,看到她之处的四处,脸色更难看了。
    凌青出去后不久,谈墨他们就在水镜里看到所有参与考核的弟子都仰着头,像是在听谁说话,紧接着脸上就出现了不同的神色。
    然后有人就试图冲破山体的结界,想要出来。
    并没有成功。
    水镜里看到的考核是所有人在同一座山上,但是值甚至其中的人,除非是同一队伍,否则是无法看见彼此的,所以这会儿就算他们想汇合,也只会在同一个地方穿身而过。
    谈墨觉得这一幕挺诡异的。
    就像是方时的剑意一样,明明这出发的轨迹是重合的,可是因为时间的差异,即便是走想相同的轨迹,却始终无法汇聚。
    她飞速地在水镜中找寻熟悉的人影,哪怕是一面之缘,相比较而言,心里的偏私也让她祈祷这些人不要出事。
    置身山中的人比她更加迷茫。
    陆予松再一次尝试从结界里冲出来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他落下来忍不住骂道:“操!那我现在不是相当于被困在笼子里等人宰割?”
    阿大抿唇,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方时看了眼地势,道:“这里的地势与我们不利,走吧,往山顶走,至少不用担心腹背受敌。”
    阿大点头。
    可怪就怪在,方时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害怕的想法,包括当初跟谈墨他们掉进遗迹,他只是不想死在那,但并不害怕。
    就连方才长老通知说结界里进了杀人如麻的怪物,他能想到的都是兴奋,血都开始变热。
    比起这样考验知识面和记忆力的活动,他更热衷于提剑而攻,挥拳想象,而并非这样磨人的寻找和观察。
    当然,他并不承认自己因为没有去上课而比别人见识少。
    甚至还有心情在向上爬的过程中见注意到的考点捉住,然后提醒阿大和陆予松,“既然来都来了。”
    考核也顺便考了吧。
    陆予松竟然瞬间明白了他的话,屁颠屁颠地更过去将东西收集完,跟自己的考生手册对峙——东西拿到了,但是这个他不认识。
    修仙弟子,不抄袭,不互相串通算是最起码的原则和底线了,这点骄傲,哪怕是陆予松都有,宁可放弃或者答错,觉绝不会开口问同门关于答案的事情。
    “小心!”
    他实在是答不出来了,正想抬头看看另外两人的情况,却敏锐地注意到地面上的草叶有被踩动的痕迹,朝着方时的方向。
    陆予松伸胳膊往方时后背上一推,紧接着就感觉手腕上一阵剧痛。
    另一只手一个法术丢出去,空气中传来一声及地的闷哼。
    虽然及时把自己的胳膊收了回来,可陆予松看到自己掉了一块血肉,白骨都露出来的手腕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什么怪物,要一下都这么狠,要是他没及时出手,现在这手腕怕是已经掉落在地面上了。
    方时被他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回头。
    佩剑应召出窍,在之前的位置上之字形游走,唯恐有什么东西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过来阴他们一把。
    将三人身边清查干净之后,方时的剑就一直在三人身侧外垂直平行绕圈,似乎在他们身侧画出一个圈,让人和东西都无法靠近。
    阿大握紧了拳头朝,戒备地和他们两人背靠背,手中的长枪对着外面,随时打算出手。
    而陆予兰和毕侠两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毕侠也尝试着往外飞了一次,但并不能如愿。
    “陆师侄,我们出不去了!”
    陆予兰提着一把长剑,嘴唇紧抿。
    毕侠收了自己的飞行扫帚,双手抱胸看了她一眼,“别这么紧张,我们没这么倒……操!”
    话没说话,他就发现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的胳膊刺过来,侧身躲避,却没判断准方向。
    肩胛骨里有东西刺入,但是因为太急,他竟然一时间都没感觉到疼痛。
    紧接着那东西像是被烫了一下,撕扯着朝斜下方划去,似乎想卸掉他一条胳膊。
    毕侠疼的眉头皱在一起,长剑出鞘,朝着身体前方,自下向上一剑挑抹。
    剑势在半途被阻挡,哧啦一声,像是割破了衣衫的声音,紧接着扎在身体里的东西就抽了出去,无论他再怎么出剑,都没了目标。
    陆予兰和他背对背,眼睛盯着前面,问道,“毕师叔,你没事吧?”
    毕侠想说有事,疼!
    可是这位陆家小姐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适合调侃的对象,再加上长辈的身份作祟,他只淡淡道,“一个宵小而已,能有什么事?”
    然后仗着陆予兰还没有转过身,飞快地运功给自己疗伤,还顺带扔了颗丹药进嘴里。
    相比这倒霉的两组,另外还有一位谈墨没什么印象的女弟子和一个四人队受到了袭击。
    那女弟子也不知道是性格不讨喜还是太弱,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没跟任何人一起就进了山。
    无形的偷袭过来的时候,她吓得剑都拿不稳了,腿上被划伤之后,不及时反击,也不记得要运功自己疗伤,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十分无助地倒在地上,姿势确实意外的诱人,嘴里念念有词,“别杀我!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别杀我!”
    可惜她的美人计并没有没什么效果。
    整个人就像只羔羊,被人一一刺破动脉,砍断四肢,开膛破肚,挖出脑髓。
    官桥嘴唇煞白,“这个弟子我知道,在合虚的名声不太好,修为不高,却总想着勾引门派的弟子,已经被警告过很多次了!”
    谈墨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只是随意一瞥,哦了一声,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阿大和毕侠他们两组身上。
    “里面行凶的不止一人!你看毕侠的伤口,肩胛骨伤口是圆形,看上去像是棍状的武器,而那女弟子身上的上切口平滑,伤口细长,明显就是剑伤,四人组的那边重伤的人身上的伤不像是武器,倒像是暗器。”
    官桥点头,“你们封上那队没受伤,看不出去什么,但是应该也不是相同的人,也就是说至少同时有四个人或者怪在袭击他们。”
    谈墨觉得哪里不对,紧紧盯着水镜。
    方时他们已经过了山腰,毕侠他们是打算呆在原地守株待兔,而其他的弟子有些跟他们选择相同,有些则开始四处乱窜,有些队伍甚至直接飞上了半空。
    再一次看到有人受伤的时候,谈墨终于发现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我们没有发现有人出手,而后面这几次我们却能看到?”
    官桥和她对视一眼,而后惊恐地看向凌青离开的方向。
    所有他们看到的刺杀都是发生在长老们说明了情况,请他们立即离开之后,而这之前出手伤人的那个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没出现!
    也就是说里面袭击弟子的人或者怪根本无法沟通,但长老们的话就像是一个讯号,所有潜藏的危险这才闻声而动。
    谈墨转身也朝外走去,官桥疾声问,“你去哪?”
    “我去长老那边看看!”
    谈墨没用那把祝盗升专门给她送来的软椅,虽然上面只要放了灵石,就能像一般的机关法宝一样飞行,但是速度并不快。
    她一路飞到合虚的议事堂,祝盗升等人还有凌青都在,他们面前是一面比之前看到的那面要大得多,只是这一次谁都笑不出来。
    谈墨能想到的问题,这群老狐狸会想不到?
    凌青,“结界为什么不能打开?”
    几位长老面色尴尬,最后还是祝盗升回答了自己的徒弟,“结界是掌门设置的,他在里面加了不少阵法,解不开!师门里也没有比他修为更高的人,强行打开结界怕是会伤到里面的弟子。”
    合虚已经损失不起了。
    最后一句话祝盗升没说,但是谈墨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猜到了。
    本身每一次招收弟子的人数就不对,因此合虚对每一位弟子都寄予了厚望,也给出了最大的教导。
    外出任务难免会有意外,虽然极少,但是也无法保证在弟子能独当一面之前能保证弟子一个不少,更遑论前段时间秘境里已经损的几个,还都是筑基期的佼佼者。
    或许对于关系不亲近的人来说,时候这么一个人,多这么一个人,无关痛痒,即使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感慨一句,可是对于合虚来说,每一个弟子的陨落都是巨大的重伤。
    谈墨不明就里,“掌门呢?让他来打开结界不就好了?”
    祝盗升看了她一眼,“掌门有事外出,不在师门。”
    他没说这段短时间是联系不上相伯琮的,更没说他要出去多久。
    这样的事,算得上秘密了。
    谈墨看着其他人,“师门就没有擅长阵法的长老或者前辈么?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吧?这不是等于把弟子仍在里面给那些怪物做粮食?”
    有位脾气很冲,这会儿正火大的长老脸拉的像被人欠了几座灵脉似的瞪着她,吼道,“你这女娃怎么说话的?能救人我们会在这干着急?擅长阵法?这件事你可要问问掌门自己!”
    什么意思?
    凌青站到谈墨身边,拱手道,“应长老莫怪,谈墨毕竟进师门时间尚短,并不了解这些事!”转过头对谈墨解释,“师门最擅长阵法的就是掌门,只是尊上多年未收过弟子,指点过得那几位弟子早年又都出去游历了,所以这会儿人在师门,又能解开尊上阵法的……一个也没有!”
    谈墨就服气了,“所以就是有人会,但是自认为并不能解开,所以连试都不试么?”
    那位嗓门巨大的应长老眼睛瞪得溜圆,“解开他的阵法!你知不知道因为试图破解他阵法的弟子疯魔过多少位?真是不知者无畏!”
    谈墨还真不知道?
    可是难道就是因为那些被阵法支配的恐惧余威犹在,所以越来越没人愿意修习阵法?
    这是什么道理?
    应长老,“本座看你是不服气?如今师门里有时间旁修点阵法的那个不是人中龙凤,你是准备让他们死在那些阵法之下?这么硬气,你行你上吧!”
    祝盗升怒喝,“应长老!”
    谈墨乐了,看着那位气势汹汹说话不过脑子的应长老,“行了,我行就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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