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赵楚仙也懵了。
    这岂非意味去静州和在静州的这几日,两人要朝夕相处同吃同睡。
    呃~
    老实说,我的内心是不拒绝的。
    就怕骨头不经揍。
    镜花勃然大怒,腰间细剑倏然出鞘,就要杀回京畿,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怒瞪赵楚仙,“你为什么不拉住我?”
    赵楚仙:“……”
    莫名的觉得这位任性的姑娘有点小可爱。
    镜花恨恨的细剑归鞘,“该死的狐狸精。”
    狐狸精自然是指水月。
    必然是她假传娘娘旨意,去杀一个云麾将军薛穆而已,何须和赵楚仙假扮夫妻,她就是想看我出丑,恨不得让我被赵楚仙睡了,然后被娘娘给发配到垂帘村去。
    端的是卑鄙无耻!
    ……
    ……
    一灯如豆。
    这是一间书房,和书房主人的身份一比,这书房便有些寒酸,仅有一书架、书桌、一塌、一椅,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不少古书,整整齐齐,极其的顺眼。
    可以推测书,书房主人有轻微的强迫症。
    书桌上所有物事亦是整整齐齐。
    在书架对面的墙上,理应悬挂一副装裱起来的字画的位置,格格不入的挂了一把长弓,让这间本该是书香墨韵的书房,突兀的多处一股豪气来。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不搞不爱不胖不瘦,鬓发已经出现了霜白,配上方正而显岁月的五官,整个人透着一种拙朴之意。
    很有点仙侠小说中的师门高人之感。
    他就是薛人圭。
    年过而立,以他的身份和相貌,别说区区静州,就是整个偌大的此间天下,愿意嫁给他的闺门女秀也可以延着鱼龙城的鱼龙江排满两岸。
    但他未娶。
    别说已经年过五旬的父亲薛穆催促,哪怕是搬出薛家宗族的族老,薛人圭也岿然不为所动,不娶,那就是不娶。
    不止如此,薛人圭所居院子,从无女流,所用奴仆,皆是男儿。
    是以大骊朝野之间有流言说薛人圭怕是好龙阳。
    薛人圭从无辩解。
    此刻手上捧着一本书,心却落不到书上。
    隔壁院子是他亡弟旧居。
    亡弟死于清异司之手,薛人圭知悉后,按剑闯入清异司主司镜花的府邸,书生拔剑,豪气云千,然而终究还是打不赢那个镜花。
    没人知道镜花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她这么年轻如何有那么好的身手。
    只知道清异司组建时,东宫娘娘让她去当主司。
    横空出世的人物。
    朝中权贵甚至于当时的先帝,也曾着人查过镜花的底细,没有任何线索——这个人好像就是凭空出现在大骊一样。
    如果不是东宫娘娘力保,镜花会第一时间当做异人被处决。
    饶是如此,薛人圭还是会想办法杀了镜花。
    无他,因为亡弟。
    和亡弟之间有很深的亲情?
    倒也不是。
    恩情罢了。
    在清异司被屈打成招至死,亡弟只要说出一个秘密就可以活命,但他没有,他用命捍卫了那个秘密——秘密成为秘密,无论东宫娘娘和清异司怎么怀疑,都找不到证据。
    薛人圭想要守护亡弟拥有的一切。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云麾将军薛穆!
    亡弟留下一子两女,一位正妻。
    不能改嫁。
    薛家势大,绝不允许子孙的遗孀改嫁,名门,终究是要面子的。
    旧居本该亲近,此时却很喧闹。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不是丝竹之乐,而是靡靡之音,无孔不入的钻入薛人圭的耳间,这声音在这一两年,薛人圭已经听麻木了。
    深宫大院多腌臜。
    薛人圭洞彻世事,可发生在他身上时,依然无法忍受。
    一声长叹。
    起身,来到隔壁厢房,看着在自己床铺上睡得悍然的侄儿侄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旋即恚怒无端,可杀!
    必杀!
    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薛人圭转身从床头摘了长剑,走出厢房,看着门前阶下的黑衣人,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杀意,问,“到了?”
    黑衣人点头,“到了。”
    “几个?”
    “两个,一对夫妻,应是易容了,手段极其高明,若非个中高手,绝难察觉。”
    “就凭两个?”
    也敢来杀薛穆?!
    薛人圭有些恚怒,东宫娘娘岂敢欺我!
    黑衣人沉默了许久,“恐怕还是想借公子的剑来杀老爷,要不然也不会允诺,事成之后公子世袭云麾将军,这是东宫娘娘的一箭双雕,杀老爷保住京畿门户后,顺便泼污公子。”
    弑父,这是何等大恶。
    此事一旦传遍天下,薛人圭今生都只能成为人臣,而且只能忠心于东宫娘娘,因为其他人谁也不敢重用一个弑父的人。
    偏生薛人圭还无法告诉天下人他弑父的理由。
    老爷?
    薛人圭讽笑一声。
    也配!
    问黑衣人,“天策上将军那边,如何说的。”
    黑衣人道:“三思。”
    薛人圭沉默了许久,“他没说其他?”
    黑衣人摇头。
    有些疑惑,天策上将军应该说点其他的?
    薛人圭微微叹气。
    不是他。
    沉吟半晌,“即刻去将那两人安置下来,盯着些,此事重大,东宫娘娘不会派一般人来差办此事,我怀疑那女子有可能是清异司主司镜花。”
    如果是镜花……
    只好请你去死。
    以慰亡弟。
    不管亡弟有再多的该死的理由,我薛人圭承亡弟恩情,就该为他做点事。
    黑衣人犹豫了下,“胸小。”
    不像镜花。
    传闻中,镜花胸前风光垂垂若瓜,天下无双,就是昔年有大骊第一美人之称的东宫娘娘,也要稍逊风骚。
    如此风光,如何遮掩得住?
    薛人圭无语,挥手,“速速去办。”
    待黑衣人离去之后,薛人圭看了看腰间长剑,又看了看书房,最终还是没有将长剑换成长弓,就这么走入黑暗里。
    ……
    ……
    隔壁院子,有丰满小娘子盘膝坐于天命老人身上。
    香鬓湿汗。
    眼神迷离。
    天命老人短髯满面,极其粗犷,眼神凶狠而嗜血,虎背熊腰,浑身虬结的肌肉上,肤色古铜,遍布着累累疤痕,尤其心脏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箭痕。
    枭雄血腥之气,纵横睥睨。
    哪怕是这个时候,天命老人要戴了一顶高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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