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非常在意的问题。在意到无法忍耐。
    那个啊,又长出来了。
    同一个位置?
    同一个位置。
    手术呢?
    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已经深入到那种地方,也没有谁可以救了吧。青婉宁挥了挥手,呼地瘫在沙发上,顺其自然吧,反正事到如今,也只有爽爽快快过剩下的人生了。
    ……是吗?雨宫喃喃念着。
    青婉宁微微闭了下眼。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因为脑里生了恶性肿瘤,肿瘤压到内分泌区块,从眼泪、口水,到组织液的分泌都严重失调,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家人把她送到美国去,找了一个名医帮她开刀。你知道在手术后,小女孩醒来,看到眼前穿着白衣,全身闪闪发光的执刀医师来慰问时,第一句说了什么吗?
    请跟我结婚。雨宫失笑,露出像是正在回忆过往的温暖表情。
    不过,医生听不懂国语,旁边有翻译帮小女孩转达。医生那个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笑了,没有答应小女孩的要求,只是跟翻译说帮我称赞她很可爱,一直到很久以后,小女孩才发现,那个可爱跟笨蛋意义大概差不了多少吧。
    我想医生应该没有那个意思。雨宫插嘴。
    从那之后,医生就是小女孩的偶像,她虽然喜欢热热闹闹的夜生活,也觉得江湖人士来来往往间的互动跟义理很酷,可是她最喜欢的还是医生,她想要离她的偶像再近一点,未来也想当个医生,所以拼命地念书,尤其她喜欢英文,因为她想要在未来有一天,能够用对方听得懂的语言交谈。但那之后,事件发生了,她的偶像在瞬间把她推到了绝望深渊。那个闪闪发亮的医生,因为被发现是连续杀人犯,在加州警方攻坚行动中当场被击毙。
    那还真是遗憾。彷佛说着他人之事。
    小女孩觉得,这件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有人嫉妒医生的才华,要故意陷害他,可是随着外国媒体巨细靡遗地报导,甚至还在知名电视台拍成了犯罪系列的仿真节目,小女孩终于慢慢接受了,自己所狂热崇拜的医生,,是个恐怖杀人魔的事实。她一边哭一边把从以前到现在所收集的,关于医生报导的专门期刊跟照片全部装箱丢掉,最后又一边哭一边去垃圾场抱回来,相片一直到现在,都还贴在床头上。
    青婉宁深深吸了口气:小女孩是这么想的,不管如何,医生救了她一命的事实不会改变。而她所崇拜的,是剔除掉那身为杀人魔部分的医生。一直到前几天为止,医生在小女孩心目中,都还是那个穿着白衣,微微笑,身上会闪闪发光的人。
    为什么最近印象改变了呢?雨宫问。
    也许是因为跟本人见了面的关系?青婉宁瞇着眼,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一开始感觉有点冷淡,又有某种程度上的温柔,而且还会开使人料想不到的玩笑。
    是这样吗?彷佛询问着他人之事。
    虽然一开始吓了一跳,说着别具暗示的话,但实际上只是想知道特别抱有疑问的事情吧?我可是花了大半辈子在研究医生啊,从以前看着那些论文时大概就稍稍感觉到了,医生对于人本身,兴趣不大吧。
    雨宫的表情,瞬间震动了下。
    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吧。那样的反复不是杀戮,是实验。正因为对人的感情并不热切,才比常人更积极十倍地去追求实验结果。不要小看女人,我们光是从眼神就知道异性对自己抱着的到底是欲望还是什么其它东西了。
    这还真是……失礼了。雨宫投降似地露出苦笑。不过,已经被杀的人,是不可能重新复活的,既然妳是学医的,应该很清楚这点吧。
    没人说学医的不可以信基督教啊。而且不是也有人说,人在死前,脑中会自动播放过去的跑马灯,当然其它还有很多乡野传说啦……喂、医生,也带我走吧,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最崇拜的医生,这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医生呢?小女孩是这样想的:如果被死神同情的话,他会幻化成最喜欢的人的模样来带走自己。
    我想,如果医生在场的话,会跟妳说妳很可爱吧。
    雨宫凉介,这回恳切地,终于不再用着谈论他人之事的口吻,如此说着。
    在等待黄庆国捎来联络的两天里,青婉宁还是一样跟着一国三人组东奔西跑。雨宫正奇怪医学院的学生哪有可能这么好混,连续几天都不用上课,一问之下才知道,对方在半年前就已经休学了,只是避着没给家人以外的人知道而已。
    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她,拒绝了住院疗养一途,理由是一直待在那种单调的环境里,她觉得自己在病死之前,会先无聊致死,在终于获得家人的谅解之后,本来完全不插手帮务的她,开始像块海绵似地,尽情把自己丢进江湖这淌泥水中搅和。
    想确实感受,除了埋头苦读以外的生活方式,不管在外人眼光中看起来到底是怎么样不规矩也好,那是过去她所刻意疏远的、她的家族们的生活方式。在仅存的时间里,她想要好好把自己跟他们联系起来。
    ……那是什么啊?青婉宁剥着面包皮,望着前方不远处,被鸽子们包围的神秘青年。
    嗯……好问题。坐在青婉宁身边的雨宫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状。
    中正纪念堂广场上,有许多鸽子,当一行人参观完堂内知名艺术家特展后,便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休息。青婉宁拿出准备多时的面包皮分给大家去喂食,只见凌驾才拿着走到场中,鸽子团团围上来不说,还一只只亲热地停到他身上。
    不一会儿,凌驾全身上下就停满了咕咕叫的飞禽,远远看还只看见一团白白蠕动着的东西,不知道里头包的是人。
    宝生真是走到哪里都被爱着哪。飞鸟打了个呵欠,手上的面包屑乱丢,不过就算鸽子会靠近来吃,最多也只到他前方零点五公尺处,而且还啄了面包就走,怎么样也不会主动飞来停在自己身上。
    因为是宝生君啊。雨宫像是自豪的父亲般道。
    那个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青婉宁斜眼望着雨宫。
    是的话就好了呢,这么一来,就能稍为独占了吧。不过不行啊,那个像是大家的东西一样,能够稍微接近一点,就该感到无比庆幸了。雨宫浅笑着道。
    哇呀!青婉宁发出无意义的状声词。
    她不再去追究三人组的来历与目的了,已经够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这几天身边发生的进是些离奇不可解的事,她只能当只把牙卡在眼镜蛇身上的猫鼬。
    眼镜蛇的身体咻噜噜地往前,迅速移动着,不知道要通往哪里,对于猫鼬的事情,好像已经不怎么在意了,戴着也好,甩脱也好,悉听尊便。
    跟那种怪物对抗的话是毫无胜算的哟。飞袅安慰地拍了下青婉宁削瘦的肩头,身为普通人类的妳,还是看开点比较好。
    咦?天宫先生有那种兴趣吗?青婉宁夸张地用手掩嘴。
    没错没错,那可是热情高涨的告白啊,在某个炎炎夏日的夜里……飞鸟开始大摇其头地感叹着。
    希望被我用电锯把脑袋剖开来一探究竟可以直说没有关系的。
    让我打从心里诚恳地表达歉意吧。
    那请私下务必跟我报告!
    一定一定。
    ……我说你们……
    当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地抬着杠,突然从青婉宁的提包内,传出了轻快活泼的乐曲。
    醉过方知醒时好 爱过才知情的妙
    一碗酒啊一碗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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