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执迷不悟?”见她如此不听劝,巩岳有些生气了,“你知道如果判断失误,我们大家要为你的天真付出多大代价?”
    被他这样指责,费映樱心里那点迟疑全都化成了不忿。“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判断失误?你甚至没有见过她!”她说,“如果你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你也会相信她的!”
    “我不会。你天真,但我不是。”
    “哈!大话谁都会说,有本事你就去见她啊?”
    “我为什么要见?一个骗子罢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一直在旁观的庞桂敏拉过了费映樱,站在两人中间,用长辈的语气说道:
    “好啦,好啦,大家和睦一点,不要吵架嘛。小樱,巩岳也是担心你,他说话语气是重了些,但心是好的。巩岳呢,也不要生气,小樱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你多给她点时间嘛。都坐下来喝口茶,冷静冷静再沟通,啊?”
    庞桂敏说的话,在费映樱这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她坐了下来,没再说话,巩岳见状也跟着坐下,翻着手里的资料,看样子是准备开始一个新的议题。
    如果是别的事,费映樱就让它这么过去了,可这件事不一样,她已经和韩素澜聊了很久,从试探性的接触开始,到逐步建立信任、交换各自资源,都是她亲自负责的。神的祝福这件事,算是她们合作过的最大的一件事,她原本只想要图纸,可韩素澜竟然带来了真品——所以她相信这个女人身体里藏着一股力量,一股足以改变曙草的力量。
    她想再争取一番。
    幸运的是,还是有和她想法相同的人的。
    在她思索着该怎么说的时候,褚函先开了口。
    “联系一下她,我们见个面吧。”
    “你真信这种话?”巩岳不可思议地问,“怎么可以是真品,一听就是骗子啊!”
    “不管是不是骗子,她拿得出神的祝福,都值得我们去见一见。”褚函说,“如果是真的,不用我多说,如果是假的,能找到这里,我们必须拦住她,不能让她把总部的位置泄露出去。”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费映樱,神色里透着不赞同:“你还是太大意了,小樱,总部的位置怎么能随意告诉其它人?”
    费映樱刚兴奋起来的情绪又被压了下去。她僵在那儿,讷讷地说,“可她是童柏先生推荐的人啊。而且她是杂血,我们也沟通很久了……”
    “只是在线上沟通?”
    “是,是啊……”
    褚函叹了口气。
    “先联系她吧。让她来总部聊。收走她身上所有的金属,如果有什么万一,我们直接把人扣下来。这座城是我们控制的,哪怕她通知了组织,我们也有时间应对。”
    虽然褚函没有责怪她,但费映樱心里更不安了。她太害怕自己做错事,以至于和韩素澜打电话时,连声音都有些不稳。
    韩素澜从她的声音里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她思考片刻,拨通了童柏的电话。
    褚函拦截到了这个信号。她拨出去的唯一一个电话是给童柏,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可韩素澜的身份,还是让他不敢大意,一个差点成为国母的女人,真的能割舍下她的过去,为一份动荡的事业献身?
    但心里疑虑再多,也只能先接触看看了。神的祝福,的确是个巨大的诱惑,哪怕是鱼饵,他也必须咬钩。
    费映樱出来接她。
    她有些抱歉地说要过检测门,所有金属都不能携带。韩素澜并不在意,还安慰了她两句。
    她一开始带的东西就不多。交了手机,又交了手枪,只剩下一个盒子抱在怀里。
    曙草的总部大楼并不高,却有很深的后院,建筑交错建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湖边,不像是办公场所,反像是用于休养的别院。走过曲折的回廊,穿过后院的假山,再坐电梯到四楼,走进宽敞的会议室,韩素澜终于见到了这个由杂血缔造的结社的心脏。
    四个人里,三个都是青年人,只有庞桂敏肉眼可见的苍老。韩素澜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褚函也象征性点点头,抬手请她坐下。
    随着她入场,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她手里的盒子,韩素澜把它放在桌上,趁着拉开椅子入座的功夫,她扫过四个人的神色,只有褚函比较冷淡,其它三人都表情热切,尤其是巩岳,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友善地向她笑了笑。
    不多废话,韩素澜开了锁,四方形的小盒如花朵一般散开,露出里面的紫水晶。一种清晰的愉悦感立刻席卷了众人的身体,又以庞桂敏的感受最为明显,她深吸一口这不同寻常的空气,眼边深深的皱纹浅了许多,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惊喜地发现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她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过完二百岁大寿,她就时常感到精力不够用。
    费映樱刚才已经感受过这种神奇,现在并不惊讶。巩岳身体好,感受也不明显,但也觉得身子清爽了许多,连续几天熬夜的疲累也消失了。褚函年轻时受过伤,因为手术不及时,加上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导致他有条腿落下旧疾,可现在——哪怕他秉性谨慎,看向水晶的眼神也带了丝丝狂热。
    不用开口,神态的变化已经说明了一切。韩素澜关上了盒子,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落落大方地开了口。
    “现在,可以开始谈了吗?”
    褚函整理了一下情绪,从刚才的震惊里抽离出来。他看向韩素澜,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神的祝福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到手的宝物,它的价值我们都清楚,买,你们大概是付不起价的。”
    韩素澜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他们的神态。在她说买不起的时候,庞桂敏和巩岳都面有异色,只有褚函纹丝未动。看来作为首脑,他的确比其它人聪明许多,近些年曙草的疯狂扩张,也和他的领导脱不开关系。
    “所以我有一个提议。那就是加入你们。为了带领曙草更好地前进,我愿意在结社需要的时候,无偿提供我的私人物品。”
    褚函认真地听完,才说:“你说的加入,不是普通的加入吧。”
    “没错。”韩素澜点点头,“我想要曙草的决策权。”看着褚函的眼睛,她强调了一遍,“不是领导权,是决策权。”
    庞桂敏和巩岳的脸色变了。
    费映樱吃惊地要开口,张开嘴后又匆忙闭上。
    褚函看着面前的女人。银灰的发色,不纯正的颜色,她是杂血,却也是杂血里的异类。她几乎没有承受过任何命运的不公,在纯血们的庇护下顺风顺水的长大,虽然是杂血,却享受了所有纯血才能享有的特权。
    连是不是间谍都要仔细考量的人,竟然想要曙草的决策权?
    “曙草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心血。为了对得起信任我的先辈们,我只能请你换个条件。”
    不信任是应该是。韩素澜没指望用神的祝福说服他。‘神的祝福’确实是稀世珍宝,可对于一个想要扭转命运的人来说,还不够分量。
    “曙草成立的目的,是为了给杂血争取和纯血相等的地位,对吧。”
    褚函点点头。
    “那如何达成这个目的,你有想过吗?”
    “当然。但这属于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韩素澜笑了笑。
    “那我说说我的看法吧。”
    “抗争无非是两条路。和平,或者暴动。和平的反抗确实有用,这一百年来,杂血的地位的确有缓步提升,但这实在太慢了。杂血为了摆脱奴隶的地位抗争了多久?近一千年。然而这一千年的和平抗议,比不上百年前的那一次革命。”
    褚函皱起了眉。
    “所以呢?你想发动战争?但你要知道,战争的发起者从来不会得到支持,而且人们和平的日子过惯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会为了别人的革命,而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
    “没错。所以我们要强行打破这种和平,还要得到其它杂血的支持。”韩素澜说,“很巧的是,现在的当权者,林慈,并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他是一个独裁者,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我们只需要稍微用点手段,动摇他的统治,他自然会为了抓紧手中的权力,站在子民的对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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