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越听越觉得糊涂了,问道:“皇帝换了,朝廷变了,这么多事情,新皇帝那么幼小,恐怕一时管不过来了吧?”
    牛书谨道:“不论如何,民意不可违呐。形势虽然变了,但请求朝廷召开国会的事情依然没有终结。朝廷的事情也是有人管的,管事的就是宣统帝的亲大摄政王。宣统元年初,摄政王又诏示重申预备立宪宗旨,并开革了几位阻碍立宪的官吏。立宪派人士感到兴奋,纷纷热衷于咨议局议员的选举活动。”
    天佑道:“选举有结果了吗?”
    牛书谨道:“到这年秋季,各省咨议局先后建立,议长大多为各省绅商和教育界较有声望的立宪派人士。江苏省议长发表《请速开国会建设责任内阁以图补救书》,极言时局骤变,各省饥民救死不赡,铤而走险,惊心动魄者不一而足。建议务必缩短预备立宪时间召开国会,组成责任内阁,准许召开临时国会。朝廷若不速开国会,则将导致众叛亲离全局瓦解,立宪派只能袖手旁观,眼看着革命党推翻清王朝。”
    天佑惊异地问道:“难道召开国会就那么重要么?”
    牛书谨道:“对立宪派人士来说,召开国会意味着可以参与国家大事了,怎么能不重要呢!再说,立宪也代表着很大一部分人的意愿啊,这事闹的朝廷大臣们全都寝食难安。”
    天佑不禁笑道:“朝廷大臣也有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时候?”
    牛书谨道:“那是当然,朝廷危机,他们怎么能不自保呢?朝廷也感到国内革命风声日紧,危机四伏;各省咨议局绅商学界再三请愿;督抚又联名电奏:若仍胶执九年预备成见,必陷入被劫。于是发布上谕,宣布预备立宪,说要仿行宪政,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以立国家万年有道之基。”
    天佑道:“那预备立宪的事情终归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牛书谨道:“据我分析,此时恐怕未见分晓。朝廷发出的谕诏,虽然宣布将原先九年预备立宪之期缩为五年,并称年限一经宣布,万不能再议更张,令各省请愿代表即日散归。但立宪派对朝廷的这个决定极不满意。‘国会请愿代表团’感到既奉朝命,劝谕解散,自不能再行存在,致招干涉。于是宣告国会请愿代表团解散。”
    天佑“哦”了一声,表示听明白了。
    牛书谨继续道:“临散前‘国会请愿代表团’以代表团名义发出一份《通告各省同志书》,谓:甘等承全国诸父老委托之重,匍匐都门,请求国会,积态罄哀,一年于今,三次上书,千气万力,得国会期限缩短三年,心长力短,言之痛心,表示对朝廷假立宪的严重愤懑。”
    天佑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事情这么多,可是皇帝又这么小,如何治理这么大的天下啊?”
    牛书谨继续说道:“吾国历史,自秦皇汉武以来,但凡遇着幼小皇帝,权臣定然不服,势必引发天下大乱。如今已是宣统三年了,除了立宪派屡次请愿召开国会之外,这期间广州革命党人组织的新军,举行了大规模的起义。有一个叫汪.精卫的革命党人,策划炸死宣统皇帝的亲老子摄政王。这事是那么容易办的嘛?他们尚未接近摄政王,就被朝廷派出的兵给逮捕了。”
    天佑担忧地道:“那汪.精卫被杀头了吗?”
    牛书谨道:“但朝廷辩论后认为,杀一两个革命党人难阻革命大势,不如慢慢软化,便判处汪.精卫等人终身监禁,此事引起全国轰动。”
    天佑松了一口气,道:“朝廷这是法外开恩了啊。”
    牛书谨皱着眉毛愁肠地道:“可夏秋之际,东三省水灾遍地,仅黑龙江省淹地达两万余亩,难民达十五六万人,一场大瘟疫席卷整个东北。这场大瘟疫持续了半个多月,又席卷半个中国,吞噬了六七万条生命。后来有个叫曲诗文的人,竟然杀了妻女对众盟誓,带领数万农民暴动。安徽数府连年灾馑,民情困苦,饥民领袖李大志聚众起事。当今天下飘摇,世事难料呐!”
    天佑心中也有几分恐慌,道:“牛先生,天下这般汹涌澎湃,请教何法可以度过当前乱世?”
    天佑这个问话,令牛书谨也一时无法作答。
    他低头想了想,说:“天佑老弟,这个问题实难回答。三国时期,蜀汉丞相诸葛亮在北伐中原之前,给后主刘禅上书过一道表文,后世名曰《出师表》。诸葛先生这道《出师表》,阐述了北伐的必要性和对后主刘禅治国的高度期望,言辞凄凄切切,句句周周全全,表露出诸葛先生一片忠诚之心。诸葛先生在出师表中写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天佑道:“嗯,我大大曾给我讲过这片文章,写的真是太好了。”
    牛书谨道:“是啊。想当年,诸葛先生在南阳草庐中耕读之时,也是天下大乱,穷雄逐鹿。后来他追随刘备数十年,奠定了三国鼎立的局面。刘备在白帝城兵败身亡前,将后主刘禅托付于他。”
    天佑点头道:“这个事,《白帝城托孤》的戏文里演过,我曾在绣针山庙会上看过。”
    牛书谨继续道:“是啊,看戏后大家都熟悉这个事情。诸葛先生竭力辅佐后主,一辈子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曾七擒孟获,六出祁山,是何等伟大的人物呐。可当年在南阳草庐中避乱时,他都要发出乱世之中处事的感慨,那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
    舒了口气,牛书谨酣畅淋漓地道:“纵观历史,朝朝代代,衰中显兴,兴中显衰,轮替不断。难怪罗贯中先生要发出是非成败转头空的感慨。兴,百姓苦;衰,百姓也苦;亡,百姓更苦。咱们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唯有时时处处谨言慎行,谨小慎微,方能苟活于乱世呐。”
    天佑听了,心里不禁感到沉甸甸地难受。
    他想了想道:“牛先生博古通今,说地十分有道理。我们生逢乱世,躲是躲不了的。我们的老一辈儿人,何曾没遇到过乱世呢!但是他们依然在乱世中求生活求生存,抚育着下一代人。如今我们都有了子女,不再只是苟全个人的性命,还要苟全子女们的性命啊。”
    牛书谨点头道:“是呀是呀。范仲淹先生曾在岳阳楼记中写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本质取向,只有具备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才能做到。你我都是小人物,做不到这样的大境界。但是抚养子女们长大成人,则理应是我们做长辈的责任和担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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