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多来,瑞妮第一次感觉和肯基拥有真正的婚姻;可惜电影的后制剪辑让她忙疯了。白天她守著电脑,肯基则负责打点日常生活的一切。他已经能离开牧场的屋子,到最近的夏玛镇购买食物和杂货,甚至拖著她到医生那儿做检查,补充维他命。他也不再介意经纪人或助手打来的电话。比较起初回到新墨西哥时,他的心境变得比较平静了,比较能够掌控自我。
    偶尔她也会担心,感觉到他仍有些沮丧——那是有道理的。考虑到他每天晚上都在写日记,再丢进壁炉里烧掉。她只希望在他涤清过去后,心情能再度轻松起来。
    她也同样有在写日记,却常常写到一半就睡著了。电影的剪辑工作占用她太多的时间,她对自己及肯基承诺一旦电影完成后,她会更加努力。
    葛老太太不时过来帮忙煮三餐、照顾花园。叶伊芙的剪辑功力果然不凡。在她的协助下 世纪之战以破纪录的时间完成了。当晚她在餐桌上问肯基。“你能够忍受重看电影吗?它已经大致完成了,但我觉得步调不大对,我和伊芙就是找不出原因,或许你可以。”他的脸庞紧绷,但仍点了点头。“我猜我迟早得看世纪之战,不如就趁现在吧!”
    她带路走向工作室,衷心希望电影不会再度激起他的负面情绪。她关掉灯光,打开电脑。
    片首呈现出英国的庄园,莎拉和蓝道尔在草地上笑着追逐彼此“草地似乎不够翠绿,”肯基问。“是因为电脑萤幕色差的关系吗?”
    “是的,高登承诺会在配好音效后,带著电影版飞过来。”她扮个鬼脸。“我希望它不会显现出我化妆遮不住的岁月痕迹。”
    “伊芙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两人沈默地看着影片。瑞妮早已对影片的内容了若指掌,反倒直看着肯基。他的表情深不可测,并不时停下来作笔记。
    在片尾,莎拉和道尔扬帆前往澳洲。两人并肩站在甲板上,莎拉的秀容锁著轻愁,对放弃一切离开家园仍有丝遗憾。此时她的丈夫握住她的手臂,她转向他,露出的笑靥显示她相信自己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影片的最后一幕定格在背著夕阳、逐渐远去的船
    “你觉得怎样?”她紧张兮兮地问,打开电灯。“我不预期你会喜欢,但以你专业化的判断,它还算好吧?”
    他笑了。“不只是好而已,瑞妮。你真是个天生的导演。奇异的是,我甚至喜欢它。”他皱起眉头。“你知道的,拍这部电影对我有如经历炼狱,但在观看最后的成品时!反而就像日记一样——隔在一段安全的距离之外。当我看着世纪之战时,蓝道尔就是蓝道尔,并不是我。”
    她如释重负。“谢天谢地!我认为这是你最好的一次演出,我承诺过为你争取到奥斯卡奖,这就是了。”
    他耸了耸肩。“奥斯卡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对我有意义了,但这部电影绝对会为你开启许多扇门。它的买座会极佳,它也有机会超越你最佳的期望。”
    “你认为它剪接得正好?”
    “我没有那么说,”他看着自己的笔记。“我认为你剪接得太过紧凑。片中有许多强而有力的伟大片段——但太多了,观众需要时间舒缓情绪。我列出了一些我认为你应该放慢步调的地方。”
    她浏览了他列举出来的笔记,点头同意。“你说得对,肯基。噢,你真是该死的棒极了!”
    “如果你没有太累的话,我可以稍后证明这一点。”
    “那一点早已经证明过。”他确实对电影的制作知之甚详。她目眼角的馀光瞄著他。“我一直在想,我们可以成为最佳拍档——像高登和娜丽一样制作电影。”
    她感觉到他微妙的退缩。“我不知道我是否还想和拍电影有所牵扯。”
    “连演戏都不要?”
    他了无笑意地笑了。“此刻,演戏对我毫无吸引力。我比较喜欢靠著我的投资过活,扮演家庭主夫。”
    瑞妮枕著他的肩膀。她难以想像肯基在放弃过人的天赋后,还能得到快乐。她只希望当他的脑袋完成重组后,能够准备好面对新的挑战。
    瑞妮正在打盹时,薇儿来了电话。“嗨,瑞妮,最近好吗?”
    “还不错。电影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而且我们都觉得不错。高登即将由洛杉矶抵达,带来配好音效的电影版,让我和肯基重看最后一遍。”瑞妮强抑下呵欠。“等他离开后,我打算睡上一整个星期。你最近怎样?我等不及让你看到电影的最终版了。”
    “我很好。”薇儿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是你雇用的侦探莫利托我打这通电话。他认为由我透露这个惊人的消息会比较好。”
    “他找到了我的生父?不会是外星人吧?”瑞妮试著打趣道,掩饰内心的紧张。
    她听到车声,抬头瞧见休旅车停在门口。肯基去机场载高登向来了。
    “不是外星人。莫利曾提及你的母亲和某位电影制作人过从其密,直觉促使他继续追查下去,并发现那段关系远比原始报告中的认真。日期显示对方很可能就是你的父亲,而且在那段期间内,汀娜并没有和其他人上床。”
    瑞妮原以为她已经不在乎了,却发现自己在沙发上坐起来。“莫利认为他找出那名混帐了?”
    “是的,而且对方仍然健在。”薇儿深吸了口气。“他是齐高登。”
    “高登?”瑞妮晕眩不已;这不可能是真的。他和娜丽伉俪情深是出了名的。
    然而——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当年汀娜去世后,是他送她坐上飞往巴尔的摩的飞机;在她进入演艺界后,他也再地帮助她,提供她许多机会,包括让她初执导演筒。
    而且他和她一样体型娇小。她一阵天旋地转,感觉像要昏过去了。
    齐高登正好走进起居室,肯基跟在后面。他朝她绽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要拥抱她。
    过去他曾经拥抱过她多少次?在这些时候,他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困惑转变成冰冷的怒立息。“我稍后再打电话给你,薇儿。肯基和高登刚刚进来,我有事要做。”
    “平静下来,瑞妮。”薇儿急忙道。“给他一个机会解释。”
    “别担心,他会有机会的”瑞妮轻轻放下电话,站起来面对高登。“我刚得到了个惊人的消息。你是我的父亲吗?”
    高登的脸色发白。“我有可能是。”
    “我建议你坐下来,解释一下。”瑞妮眯起眼睛,像蓄势要扑击的猫咪。
    但他没有逃亡。高登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彷佛刹那间老了十岁。“当年我和娜丽正好处于婚姻的低潮期。我找汀娜演出我制作的电影——噢,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她是如此美丽、充满了生命力。我原想为了她离开娜丽,但汀娜拒绝考虑婚姻。她说她不是结婚的料,此外,她也不想嫁给我。我只是她暂时换口味的对象,但仅此而已。”他的眼里掠过一抹痛苦,但转眼即逝。
    瑞妮双臂抱胸,满怀敌意。“在你发现她怀孕后,你怎么做?”
    “我问她我是否是孩子的父亲,她只是大笑,说当然不是。”他的神情阴郁。“在你出生后,怀疑快将我逼疯了。有时候我认为你很像我,其他时候又肯定你并不是。这时候我和娜丽已经复合,于是我没有再追问汀娜。我只能满足于在一旁默默地守护著你。”
    “换言之,她替你找了台阶下,让你不必负起责任,而你也乐得如此。多么方便。dna测试应该可以很快证明我们两人的关系。”
    高登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但他没有别开视线。“如果那是你想要的。你有权利生气,我很抱歉,瑞妮。但事实是,这些年来我也为此饱受折磨。当我看着你的成就时,我很骄傲你有可能继承了我的血缘,然而那也意味著我辜负了你”他的唇角扭曲。“正如娜丽所说的,罪恶感是最折磨人的,而我已经背负著它快三十年了。”
    瑞妮的手紧握成拳。“你认为当娜丽发现你对她不忠,甚至和另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后,怎么想?”
    高登畏缩了一下。“她或许会将我扫地出门,而她有这个权利。”
    瑞妮还要说更多,肯基以臂环住她,提供她安慰。“不必做测试。比较你们的手,看看整体的形状、手指和指甲。”
    瑞妮惊愕地摊开手,看着高登同样照做。肯基是对的,尽管年龄和性别上的差距,他们的手形几乎一样。她抬起头,审视著高登和她类似的骨架和头壳外形——这就是错失的基因环节,她没有继承自汀娜的部分。
    他也以同样的热切眼光审视著她,眼里有著同样的肯定。“那么那是真的了。”她平板地道。
    肯基以臂拥紧她,硬拉著她到走道上。“在你搞砸了这桩结婚四十年的婚姻之前!深呼吸,退一步想想,瑞妮。当年汀娜坚持对于你生父的秘密保密,听起来她似乎是为了高登和娜丽这么做。她不想破坏他们的婚姻,伤害到他们的孩子。”“我是如此渴望有个父亲。”她低语,声音破碎。
    “你已经有了。在你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想想你得自于高登的。我认为比起那名毒品贩子,他是个好多了的父亲。”
    她仰望着肯基关心的脸庞,想着他是最能够了解她的人。“如果你发现你的父亲是你认识一辈子的人,你会怎么想?像是温查理。”
    “我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或许一开始和你一样生气,之后我会很高兴。我一直希望查理是我的父亲。”
    但他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瑞妮提醒自己,相较之下,她已经很幸运了。她回到起居室,肯基始终以臂环著她。
    高登站在窗前,面容憔悴。他转身望向她。“我真的很想当你的父亲,瑞妮。但我不认为我有这个权利。”
    她的怒气逐渐消失。小时候她一直幻想有个对她呵护备至的父亲,在她需要时给予无条件的支持和爱。但现在她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她要的是个可靠的男人,而她有了肯基。没必要为了件陈年旧事伤害娜一丽,毁了高登的家庭。
    “我真希望汀娜告诉你真相,但我也喜欢她是心存高贵,而不是一时不慎。”
    “她不是一时不慎怀了你。”高登懊恼地摇摇头。“有时我认为汀娜之所以和我上床,是因为我出身健康的农家,可以给她的孩子好的基因。她非常想要你,瑞妮。”
    她最好相信——至少那比认为自己是一夜情的产物好多了。她决定一次问清楚所有的问题。“当你首度在电影里给我演出的机会,以及资助我导演世纪之战时——其中有多少是考量到我是你的女儿,有多少是考量到我本身的价值?”
    “两者都有。”他严肃地道。“我确实给了你特殊的考量,但如果我不认为你能够胜任,我不可能拿投资人的数百万美元冒险。”
    高登的回答面面俱到。她的父亲确实是个聪明人,奇异的是.她开始感到兴奋起来。齐高登是她的父亲!老天,她还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她见过他们,也很喜欢他们。她遗憾地明白到,她不能说出真相,那会使他们怨恨父亲的不忠。但重要的是,她知道。
    她以指按著额头,抗拒哭泣的冲动。怀孕确实使她成了泪罐子。“这会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但我想我很高兴。”
    高登的脸庞一亮。“我知道自己是的。”
    肯基温柔地轻推了她。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哭倒在高登的怀里。她一直想要个父亲。迟了总比没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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