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入体,好似跌入冰谷般,浑身僵冷。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犹如晨曦般的温暖突然将她包裹。

    迷蒙中,韩梓衣仿佛听女子抱怨的声音:“从嘉,你可知这女人已经成过亲,女儿都已经会打酱油。你抱着她作甚,赶紧放开她。”

    “你说韩梓衣她……成过亲,还有一个会打酱油的女儿?”

    “这野丫头叫韩梓衣?等等……你认识她?”

    “她是我的仇人。”

    “仇人你还抱这么急?你……是不是跟沈禁一样,也喜欢这野丫头?”

    “放屁!小爷讨厌谁,喜欢谁,跟你连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山洞中,摇曳的火光映在一双黯然的凤眸上,素来傲慢妩媚地安弥筝耷拉下脑袋,嘀咕道:“从嘉,你好歹是自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能说和我没关系。”

    “安皇后,你也说了,我不过只是一块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曾养过我半日,我也不会见势眼开和你这等遭北辰拓日思夜想的女人攀关系。”

    安弥筝的脸色不由变得煞白,黯然的凤眸中转而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

    唐从嘉是安弥筝和唐门门主唐逸所生。江湖中传言唐逸的妻子安氏因生唐从嘉难产而死,任谁也不会想到,姜国皇后安弥筝曾经会是唐逸的妻子。

    安弥筝用树枝戳着火堆,声音沙哑地说道:“从嘉,为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皇宫风云诡谲,北辰拓那三千后宫,整日连做梦都在算计为娘,为娘是担心将你留在身边,你会因此而遭遇不测……”

    “够了!”唐从嘉冷冷打断安弥筝的话,“安皇后,你的理由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望向唐从嘉冰冷的脸,安弥筝眼底的黯然转而化作无奈的笑意,单手支颐道:“既然你不想听,不如说说你跟这野丫头是如何认识的?”

    除了在唐从嘉面前,何曾见过连姜国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安皇后,如此死皮赖脸地讨好一个人。就如唐从嘉所说,她不曾养过唐从嘉半日。唐从嘉出生之后,她便命人暗中将唐从嘉送去唐门,直到唐从嘉三岁那年,她才鼓起勇气去唐门,害怕被唐逸发现,她便总是躲在暗处偷偷看自己的儿子。

    春去秋来,唐从嘉从用飞鱼镖挖泥巴的黄口小儿长着与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翩翩少年。安弥筝原以为自己能够一直躲在暗处偷看唐从嘉,直到有一日看到唐从嘉醉倒在院中,她偷偷走到唐从嘉跟前时,竟看到唐从嘉蓦地睁开眼睛,拽住她的手腕,就像见到鬼一般,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

    “从嘉……”

    那时,安弥筝看到眼中腾起一层水汽的唐从嘉,第一次与儿子面对面,安弥筝竟手足无措,只想逃。

    唐从嘉染有酒气的凤眸中映出她惶恐的脸,还有她的一头银发,就在她琢磨着打晕唐从嘉逃走时,唐从嘉握住她的手突然一松。

    “滚!”

    一阵难以言喻地苦涩涌上心头,唐从嘉阴沉的话好似一把无形的利刃刺入胸口。别的孩儿第一句对娘亲所说的话大概是便是一声“娘亲”,而唐从嘉说的却是让她滚。

    他说的是醉话,还是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就在她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时,唐从嘉冷冷撇开眼道:“安皇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竟知道!

    原来他的儿子一直知道她的存在……

    望向唐从嘉凤眸中的凛冽,安弥筝险些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但就算唐从嘉说再也不愿见到她,她也做不到再也不见自己的儿子。自那以后,安弥筝依旧会去唐门看望唐从嘉,而且比起之前躲在远处偷看,她转而变成光明正大地看。

    不想这次她不过半年没见自己的儿子。她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儿子竟会在意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竟不是她!

    对于安弥筝的问题,唐从嘉自然不会回答。感受到峨眉紧蹙的韩梓衣不断发抖,他不由将韩梓衣抱得更紧了些。

    “真是造孽啊!”安弥筝见状不由一声叹息,她是过来人,又极是了解跟她不但长得像,就连性格也像的儿子。唐从嘉是否对这野丫头起了心思,她再清楚不过。还记得有一次,她故意用苦肉计想要换取唐从嘉对她的关心,结果唐从嘉只是冷冷看了身中剧毒的她一眼,便命小厮将她送去唐逸那里。

    要知道她安弥筝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见唐逸。所以纵使身中剧毒,她也只得咬牙逃走。而如今唐从嘉不但抱着别的女人,而且还在意得紧。

    此刻安弥筝心中又酸又涩,好似自己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给拱了,只想用眼刀直接将唐从嘉怀里的野丫头生生戳死。

    好似感受到安弥筝充满怨念的目光,唐从嘉蓦地抬眸朝安弥筝看去。接受到唐从嘉投来的目光,被现场抓包的安弥筝立即心虚地底下头,将目光移至自己脚尖。

    不愿与安弥筝多说半个字,唐从嘉淡淡收回目光,将手放在韩梓衣的额头。犹如寒玉般的冰凉自他掌心传来,唐从嘉长眉微蹙。这丫头要冷到什么时候?

    “喂,韩梓衣你醒醒?”唐从嘉不由拍了拍韩梓衣的脸。见韩梓衣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就在他准备收回手之际,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摁在他的手背上。

    韩梓衣声色沙哑地呢喃道:“别走……不要离开我。”

    这女人……

    唐从嘉垂眸看向仍旧陷入昏迷之中的韩梓衣,良久之后,唐从嘉扬起一抹痞笑,挣开韩梓衣摁住他的手,往她惨白的脑门上猛地一弹,痞气地说道:“女人,我还没报仇,自然不可能放你离开。”

    但就在唐从嘉说话时,连他自己也并未察觉自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光。

    清脆的鸟鸣声在她耳边响起,韩梓衣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看向周围时,玉眸一怔,只见安皇后正坐在不远处,把玩着掌心生出的焰火。

    韩梓衣声音沙哑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听到动静,安弥筝缓缓抬头看向眼中闪过一丝诧然的韩梓衣,悠悠道:“野丫头,你难道以为本宫会有一颗慈悲之心?如果不是从嘉执意要救你的,恐怕你现在早已是野狼的腹中食。”

    是唐从嘉救的她?

    韩梓衣心中的诧然更甚。

    之前在麟龙镖局时,她不仅暗算唐从嘉,还捅了唐从嘉一刀。像唐从嘉这般有仇必报之人,见她昏迷,定会趁机捅她十刀,又岂会救她。

    见韩梓衣蓦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山洞,安弥筝随即用毒磷焰堵住韩梓衣的去路。

    “野丫头,从嘉在离开之前交代过,让本宫好好照顾你,若是你醒来的话,也不准离你离开。虽本宫巴不得你立刻在本宫眼前消失,但为不让我和从嘉之间的母子关系继续恶化下去,本宫必须阻止你离开这山洞。”

    安弥筝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想到小米糕如今被顾问天所掳走,韩梓衣玉眸一凛,指尖生出的玲珑银丝便朝安弥筝而去。

    “野丫头,你还真是白费力气。”安弥筝说着双手一翻,两朵双生焰随即自安弥筝掌心生出,只是眨眼间便已烧毁向她袭来的玲珑银丝。

    但下一瞬,安弥筝微扬的唇角突然一僵。

    嗅到自她双生焰中所散发出的异香,安弥筝在心中暗道不好。

    韩梓衣她竟在玲珑银丝上做了手脚!

    安弥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吸入异香,意识不由渐渐开始模糊,只觉眼皮就好似被灌了铅想要合上……

    完了,完了……若是从嘉回来,发现韩梓衣不见的话。以唐从嘉的性子,他定会以为是她故意放走韩梓衣的,到时候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安弥筝已经中了她的迷药,就在韩梓衣以为安弥筝马上便会失去意识倒在地上时,她竟看到安弥筝又从掌心生出毒磷焰。

    安弥筝她……

    韩梓衣杏眸一怔,看向为保持清醒竟用毒磷焰烧自己手臂的安弥筝。只见安弥筝银牙挤出声音道:“野丫头,本宫说过的话绝不会成为一句空话。”

    这迷药她曾用来放倒过唐从嘉,其功效需要两炷香的时间方能使人昏迷。但若是遇火而焚,在这密闭的山洞中其药性便会加强十倍,能够使人在吸入后立即昏迷。然而现在安弥筝却用这般自残的方式,保持这一丝清醒。

    安弥筝已经吸入要行霸道之极的迷药,如今安弥筝晕过去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炷香之后,仍旧被双生焰所困的韩梓衣发现安弥筝竟紧咬着牙,拼命抵抗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安弥筝,不能晕!安弥筝在心中暗道。她记得有一回,自己去看唐从嘉时,不慎一脚踩死唐从嘉养的蛐蛐,原本平日里还会说话来气的唐从嘉,竟大半年没再和她说过半个字。

    经过她昨晚的观察,韩梓衣在她儿子心中的地位绝对胜过他所养的任意一只蛐蛐。如今她若放韩梓衣开的话,安弥筝估摸着唐从嘉定会一年不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撑到从嘉赶回来为止。

    “安皇后,你留得住我一时留不住我一日。”韩梓衣蹙眉看向自残的安皇后沉声道,却见被毒磷焰烧得龇牙裂齿地安皇后突然扬起一抹笑道:“本宫能困你一时是一时。想要离开,除非从本宫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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